刚学步的小易白还没被送去道观,萌嘟嘟的,来丞相府串门的,不管是贵妇人还是老大人,一见到小易白就想把他搂过来抱抱,因为长得实在是太萌太惹人喜爱了,可是他很怕生,有人来抱,他又跑不远,只能坐着哭,他一哭,可把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给愁坏了,因为谁都哄不乖,只能去请相爷。
大概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长大后的易白对外人的排斥并没用在易卓明身上,他的确清冷,也孤高,但对易卓明,骨子里还是把他当成亲人的。
说白了,易白没有母爱,他潜意识里想抓住最后的父爱,更想感受一下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的滋味,可见是个极度缺乏爱和关怀的孩子。
对于谢氏,长大后的易白自然不会再怕她,而是打心眼里厌恶,厌恶她占了母亲的位置,抢了母亲的夫君,更厌恶谢氏为了易舟能顺利成为相府家业的继承人,背后没少对他搞小动作,只不过易白很轻松就解决了。
这些,他从来没跟易卓明说,只要自己能私下解决的,很多时候他都懒得闹开,不过说来也怪,本该连带着易舟一同厌恶的他竟让易舟成为了第二个可以随意近他身的人。
要说易舟此人,只能用六个字来形容:嗓门大,脸皮厚。
长得么,继承了易卓明一半的美貌,也是个美男子,北燕皇都心悦易舟的姑娘也不少,不过这人情商略低,说话直肠子,贵族宴会上难得碰面,有貌美姑娘变着法儿与他打招呼,他会一句大喇喇的实话把人姑娘噎得面红耳赤,又气又恼,最后不得不跺脚离开。
旁人都能看清楚的事,易舟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总之就没承过哪个姑娘的情。
这种人说白了就是脑子缺根筋。
不过值得让人侧目的是,这么个直肠子的人,却是出了名的护兄,倒不是说易白与他的感情有多好,反正从小都是易舟这个弟弟一厢情愿地对易白好,管易白喜不喜欢,好吃的他就拿来跟易白一起吃,好玩的也叫上易白,易白不搭理他,他也没所谓,厚着脸再次邀请,再不行,再厚脸……
某回易卓明的同僚到府上来,无意中看到了生得萌态十足的小易白,小易白已经会走路了,蹲在荷塘边眨巴着眼睛看里面的红尾鱼。那位老大人悄悄从后面走过来,卡着他的两边胳肢窝就将他抱得高高的,小易白蹬着小短腿儿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哭,最后那位老大人一个不稳松了手,小易白摔破脑袋,直流血。易卓明赶过来的时候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将小易白带下去给府医看,毕竟是官场上有利益瓜葛的人,他又是朝廷新贵,根基不稳,轻易得罪了人便是毁前程,所以即便再不高兴也得忍。
于是这么件事就在两人的说笑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还在学步的小易舟听说了以后,一气之下竟然能一口气歪歪斜斜自己走到易卓明的院儿里,气鼓鼓地瞪着那位老大人,然后用小脚不停地去踹他,嘴里说着让人听不太明白的口水话,可就算听不懂,看也看明白了,这小家伙是在怪他方才失手让小易白跌倒伤了脑袋。
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分明还这么小,竟然就懂得保护兄长了。那位老大人笑得前俯后仰,对小易舟的“惩罚”不以为意,反正他那一脚一脚的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是在挠痒痒,能在同一天看到这么可爱的两个孩子,对于等着抱孙子却总是失望的老大人而言无疑是精神上的一种补偿。
他弯下身,轻轻揉着小易舟的脑袋,“小家伙,你还这么小就懂得为兄长报仇,若是长大了,岂不是没人敢得罪你兄长了?”
本是句玩笑话,却一语成谶,此后的十数年里,易舟一直用自己的“厚脸”方式来接近和保护易白,府里的丫鬟婆子谁要是敢嘴痒私底下议论易白是个没娘的,易舟就能让人拔了她的舌根喂狗,顺带让她先没了娘,哪个下人伺候兄长伺候得不走心了,易舟便直接让人拖出去活活杖毙。
在外人眼里,易舟就是个吊儿郎当的性子,脸皮也厚,一看就是不成气候的,而易白,性子冷漠寡淡,谁也不敢亲近他,总觉得这样的人手段残忍,稍微惹他不顺眼很可能就能白白送了人头。
可实际上要论手段的话,易舟才是最残忍的。
当然,“残忍”的前提是有人得罪了易白。
易舟是个没心没肺的,却也最重情重义。只因为记事那年从母亲私下的咒骂声里听出兄长并非母亲亲生,而是前丞相夫人的儿子,便开始心疼兄长,走路还不稳的他多少次拉着兄长的衣袖踉踉跄跄将他带到自己院儿里来想让母亲疼疼他,可是兄长一看到母亲就神情古怪,更别提接纳母亲了。
时间一久,小易舟明白了,兄长不喜欢母亲,不喜欢就算了,不勉强。不过他只是再也没有拉着兄长来自己的院子见母亲,自己倒是喜欢屁颠屁颠地跟在兄长身后,整个一话痨,嗓门还大,很多时候听得小易白频频皱眉。他也不在意,一捞到机会就找话题跟小易白说话。哦,给他启蒙的先生说什么来着,没有母亲的孩子很容易将自己封闭起来。那个时候的小易舟听不明白,先生就给他解释说小孩子都得在生母身边长大,否则没人带着,时间久了以后就不喜欢跟别人相处了,做什么都总是一个人。
小易舟不想兄长变成那个样子,所以总是仗着脸皮厚的优势常去逗兄长开心,尽管每次都没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他也乐此不疲,这一“逗”就逗了将近二十年。
如今的易舟,虽然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了,可他对易白,依旧还是那份兄弟心,从没有减过半分。
……
谢氏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宁愿把给自己看诊的府医拽出去给那个病秧子医治也不多关心关心自己这个当娘的如何了,当即恨得牙根痒痒,好在此时房内没有丫鬟婆子守着,否则这一干人指定得倒霉悲催地成为她的出气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