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我活着还是死了,我的身份都被世人定义为‘要饭的’,这辈子都别想摆脱。”
“初一,在我眼里,你不是乞丐,你是好人。”这是云静姝的真心话,初一会手艺,在银两上又算得精,他不欺负良善之辈,哪怕是乞讨,也是全凭自己的本事过活,比起某些成天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初一他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小乞丐似乎被她逗乐了,“你分得清何为好人何为坏人吗?”
“旁人我分不清。”云静姝摇头,“但我知道,你就是个好人。”
小乞丐翻了翻白眼,“你见过哪个好人去偷死人东西的?”
“你……”云静姝噎住了,脸色憋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走吧!”小乞丐牵着毛驴往前,嘴巴里哼着云静姝从来没听过的曲儿,听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云静姝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时不时拿眼睛去瞧他的背影,十七岁,个头不算太高,但换上了这身袍子之后,先前佝偻的脊背再也没弯下去过半分,一直挺得笔直,这么一看,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小乞丐,云静姝竟有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觉,唇角不觉往上扬了扬。
接下来,就按照小乞丐的建议,他们去买了木料,请人刨光,又去买了两个结结实实的车轱辘以及不少大铁钉来。
云静姝什么也不会,只能站在一旁时不时的递工具帮帮忙,其余的都是小乞丐一个人做的,虽然做出来是辆露天马车,不过云静姝觉得已经相当不错了,因为就像小乞丐自己说的,如果去买的话,光是那个车厢就得花好多钱,虽然能坐在里面不被风吹日晒,不过以他们两个目前的情况来看,省钱是必须的,此去南凉路途遥远,谁知道中途会不会发生点什么意外要用到银子。手上有钱,万事不难,这话是没错的。
做好以后,小乞丐把毛驴儿牵过来套好,示意云静姝,“坐上去试试。”
云静姝踩着石墩跨上去,小乞丐把那一麻袋白面馒头放到车上,再去路边采了一大把松蒿回来盖在麻袋上,防晒。最后一纵跳上去,顺手抄起鞭子打在毛驴儿的屁股上,小毛驴就开始拉着马车往前走。
云静姝用手拍了几下车板,夸赞,“还挺结实。”
小乞丐似乎笑了一下,“不结实,我能让你上来坐?”
云静姝笑而不语,在靖安王府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又回归到整天为了一张嘴发愁的生活,还别说,真能从中体会到不少东西。
到了一处荷塘边,小乞丐跳下去洗了洗手,摘了两支大荷叶拿回来,一支掐了茎翻过来倒扣在自己脑袋上,另一支递给她,“拿着。”
云静姝笑着接过,撑伞一样撑在自己脑袋上方挡太阳。
小乞丐道:“咱们这一路可够远的,白天能走就走,晚上到了哪儿,就在哪儿休息,你若是累了饿了,就说一声,咱们歇会儿,喝口水啃几口干粮再走。”
“嗳,好。”云静姝乖顺地点头。
七岁的时候,云静姝是东阳侯府的小公主,聚集了东阳侯府里里外外所有人的目光和焦点。那个时候,她是开心的,因为有那么多人关注自己爱自己。
七年以后,她成了东阳侯府娇养着的牡丹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多少世家公子垂涎。那个时候,她是自豪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有资本享受那么多人的追捧。
而现在,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没有华丽的衣服和配饰,没有前呼后拥的下人,再不用每天那么累伪装出端庄贤淑给谁看,不用每天被严苛要求学这个学那个,如今的她,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有人会勒令她不能哭给旁人看见,也没有人会呵斥她不能笑得那么大声。
一辆毛驴车,一朵遮阳的荷叶,一只白面馒头,一个她早些年连正眼都不会给就算给了也是伪装善良给别人看的小乞丐,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