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心家在村子西头,两人顺着村中的小路疾步向前走着。
“别光顾着跑,看路!”秦安平脚步飞快,冲着陈星瑜教训了一句。
陈星瑜点点头,抬眼看向四周。
村子里的路并不多,因为沿着寻仙河而建,道路大都与河岸平行,弯弯曲曲,迤逦而去。
出了秦安平家的大门,便是村东的老庙。
和几乎所有村中的老庙一样,墙体破旧、瓦檐也多有破损,大雨如泼水般灌下的时候,庙宇角落的墙面上,便出现了小瀑布般的条条水渍。
再往西,便是一片片的庄稼地,麦子还绿着,玉米刚刚播种,抽出的细杆青涩而脆弱。
临近顺心家的房子,门口有一棵高大的三角梅,大概是年份太久,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
只是此刻,三角梅树枝干枯,早已死去多时,被雨水从上到下淋透,也没见到一丁半点绿色。
顺心家的院门大开,当家的中年男人丁顺心早已等候在门口,见人来了,忙引入屋内。
行将就木的老人躺在床上,脸色干枯蜡黄,瘦得如同一副骨架,喉咙里轰隆轰隆的,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秦安平坐在床沿边喘着气,方才跑得急了,此刻只觉得胸闷气短,连眼睛都一阵阵发晕。
陈星瑜默默地上前两步,左手搭上傩师肩膀,右手在他后背上轻轻地顺着。
秦安平侧头瞧了他一眼,由着他动作,抬头问顺心:“今个早上不是还在晒谷场上玩笑?怎么就这样了?”
话音里似有责备,顺心抽了抽鼻子:“都一百零五了,这不是……”
老人枯瘦的手指搭上了秦安平的袖口:“不怪他们,有预兆的,乌鸦歇梁,梦中遇虎,我是
到了时辰啦!”
他看了看秦安平手中的面具(),干枯的嘴唇扯出一抹笑意:辛苦你了?[((),带我一程。”
陈星瑜好奇地从老人肩上看下去,那面具的样子……好像睡前在图谱上看过,是引路灵童。
“好了,你过来。”秦安平朝陈星瑜挥了挥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符纸,递给陈星瑜,“贴在额头。”
少年乖顺地取了符,端端正正贴在额头上。
傩师点了点头,接过顺心递过来的线香与纸钱,退后两步点燃,将引路灵童的面具扣在脸上,又向陈星瑜伸出一只手。
虽然不解其意,但直觉驱使下,陈星瑜拉住了老人的手。
秦安平一手拉着陈星瑜,另一手按住顺心老祖的额头,轻声吟诵。
唱完,他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陈星瑜偷偷回望一眼,床上的老人此刻已利落地翻身而起,跟着两人向门外走去。
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
大雨停歇,橘黄的光从天空中抛洒下来,将一切照得分明。
门前枯死的三角梅此刻生机勃勃,蓬勃绿叶上,紫色的花朵在光照之下艳得几乎刺眼。
小路不再坎坷,一切的沟沟坎坎、黄土枯木一扫而空。
道路两旁开着各色的野花,无风而摇曳。
再往前,城东的古庙变得簇新,连石阶都是新打的,带着铁凿的印痕和尖锐的转角,瓦片簇新。
待出了村子,景色更是美轮美奂。
山林、小溪、金色的野鹿,泛着光亮的石板路曲曲折折穿过山林,迤逦去往远方。
而远方……
高耸的峭壁之上,云雾缭绕,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正站在崖颠,静静注视着路上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