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儿子登基不久,太上皇病重不起,太后剃度,天下人该如何看待儿子?”
太后淡淡道:“皇帝不是从小就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你吗?”
“就算不在乎,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裴元灏低着头,沉声道:“太上皇虽病重,到底还在皇城养病;太后虽在佛塔闭门不出,儿子到底还能来请安,皇城还是个家。(无弹窗广告)太后若一走,皇城就不成个家了。”
我一下子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
认识他,跟随他也有年余,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从他的口中说出那个字——
家。
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个家字的,皇城再大,也是一个家。
不仅是我吃惊,太后似乎也有一瞬间的惊愕,但她立刻平静下来,淡淡笑道:“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裴元灏一下子变了脸。
就在他们母子两无声对峙的时候,我轻轻的上前一步,说道:“太后,既然万般皆是空,又为何要剃度?出家在世,何必拘泥于一个形式?身在荣华乡,心中见灵山,这才是般若菩提的大清净。”
皇太后一听我的话,顿时哑口无言,像是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连裴元灏都皱了一下眉头。
太后想了想,道:“你说万般皆是空,那对我者是谁?”
我微微一笑:“不识。”
皇太后沉默了下来。
我一时也有些惴惴不安,这么在皇帝和皇太后中间插嘴,论理是要降罪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你读过书?”
“臣妾曾经看管过内藏阁。”
“哦?”
她又看了我几眼,然后转头看向了裴元灏,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微微的起了一点涟漪,点点头:“难怪,是皇帝带来见我的。”
裴元灏一听,便跪下道:“儿子谢太后成全。”
我也跟着跪了下来。
太后出家剃度,的确是一件大事,尤其在不利于他的流言当道的情况下,太后若一出家,就算将他的罪名坐实了,太后肯留下,总算成全了他的一个“孝”字。
太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只看了我一眼,道:“有空,过来陪哀家讲经。”
我急忙道:“是。”
说完,她便转过身走回了临水佛塔,那沉重的大门又一次在我们面前合拢了。
我和他这才起身,他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我也跟在他的身后,可这一次,他却一直一言不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我想起刚刚自己擅自插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一时间也不敢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走了一路。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前面就要到芳草堂了,我以为他也没有话再要跟我说,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就听见他说道:“今后,少看一点佛经。”
“呃?”
我一时愕然,不解的抬头看着他。
他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说道:“我们两,都是话不多的人,若你再看佛经,孩子生下来只怕就是个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