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幽幽,寒风习习。
透过半开的窗子隐约可见那道纤瘦的身影怔怔地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蜷缩着身子,一如那天晚上在玄王府时,她坐在他房门前的模样。
从相识到现在,她一直都是坚韧、倔强、聪慧、潇洒的女子,为人处世手段不能说狠辣,倒也算得上果断凌厉。
然,她终究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有爱恨,有坚强,也有软弱。
正也因此,才是他在乎、看重的女子。
缓步走进屋,站在她的身后,夜青玄稍有迟疑,定定看了她两眼,方才轻声道:“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喝点粥吧。”
雪衣始终一动不动,听到他的声音,也只微微抖了抖睫毛。
夜青玄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疼惜。
良久,他轻叹一声,走上前去,从腰间取出一样东西交到她手中,那是一只绣着寒梅的香袋,只是这只香袋里面装的并不是香。
“风太大,只收回了这些。”
雪衣愣了愣,打开香袋看了一眼,原本静如死水的眼底骤然泛起一阵波澜,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香袋,复又抬头定定地看了夜青玄片刻。
“夫人一生抑郁,而今能随风而去,自由自在,总也算了了她的心愿,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和司将军,既如此,你就该努力让她安心。”
夜青玄的嗓音清清淡淡,平稳和煦,雪衣却听出了一股不平和的暗喻,她低头盯着手中的东西,良久,轻轻一声哽咽,泪水从眼角滑落,无声落入香袋中。
“谢谢。”她声音很轻,有些沙哑。
夜青玄深吸一口气,用力摇了摇头,端起粥碗在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喂她吃下。
不论真情假意,不论情有多深,便是这一份在她最无助、最悲痛之时的疼惜与怜悯,已然让雪衣深深地意识到,这一世,她没有选错人。
心底狠狠一动,雪衣原本低垂的双手骤然握紧,隽眉紧蹙,神色也在瞬间变得冷冽。
这里不是她停步的地方,就算容霜走了,可是给容霜下毒、害得容霜至此的人还没有找到。
再者,前一世那些狠心之人所欠她的债也还没有偿还,而夜明澜、司颜佩、左云……她们一个个都还活着,都还在谋划着、甚至做着伤害她、伤害她亲人的事,她断不能就此一蹶不振。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
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夜青玄停了手中喂饭的动作,垂首凝视着雪衣,眼底有一丝疑虑。
从他第一天接触她开始,她的身上就有一团团疑云将她重重包围,看不透也触不到。
可是雪衣却并没有要与他多说的意思,只是突然伸手从他手中端起碗,大口地吃完,而后擦了擦嘴角,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对,我不能让娘亲走得不安心,我应该尽全力照顾好自己,更要让所有想要看我痛苦、看我软弱的人都失望。”
“雪衣……”夜青玄骤然轻叹一声,接过她手中的碗放下,有些无奈地将她揽入怀内,替她挡住凌冽寒风,“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该自己一人去面对,你要记住,你是未来的玄王妃,而不仅仅只是司家的女儿司雪衣。”
雪衣喉间骤然一哽,一时间像是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判断力,又似是想要任性放纵自己一回,任由自己把头枕在他的胸前,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泪湿衣襟。
不远处,容璟与容皓、容秋杭的目光皆是深沉难测,定定地看着屋内的两人,良久,容秋杭长叹一声:“起初听璟儿说起这个玄王爷的蹊跷之处,我还有些不相信,现在亲眼瞧见,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确实与传闻中的病鬼王爷大有不同。”
说罢,父子二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容皓。
容皓年逾六十,先帝在位时,他便是先帝身边最得宠的谋臣,后不知因为何故,自行请辞,领着家眷回到北郡老家,自此便久居北郡不出,这数十年间走出北郡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无人能否认,便是到了现在,他依旧是夜朝最好的谋士,容家便是在他手中被发扬光大,越来越得帝王赏识与器重。
是以,今天一早,他看到夜青玄时,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疑惑与感叹,容璟便知,他已经察觉夜青玄的非同寻常之处。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容皓眼底的掠过一抹锐利寒光,朝容璟看了一眼,“你说,是雪衣,自己提出自愿要嫁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