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您只是恰好病了,还是和二公主一起病了,这才给了归仁县主可乘之机。
但是,奴婢却清楚地知道,若是您这样做了,即便没有任何证据,您与陛下的父女之情也断然回不到从前。无论陛下对归仁县主是何态度,您身为公主,都不该也不能插手陛下的后宫之事。
陛下是您最后也是最强大的依靠,奴婢不能看您错下去。
夏蝉轻轻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抱着褥子同二公主的值夜宫女点点头,悄悄推门进了正屋,将再次被踢到脚边的被子为两位公主盖好,然后放下床帐,悄悄点燃灯烛,挑暗烛光。
不一会儿,清浅的呼吸声阵阵,怀庆公主真的睡下了。
夏蝉轻轻躺到脚踏边,一边注意着二公主的动静,一边继续想道:公主,奴婢将她赶出了院子,又吩咐了太监守好院门,但并未知会安景公公,这是最后一线机会,在明日动身之前。能不能成,就看她自己了,若是不成,也连累不到您。
*
宋苒穿着丫鬟的衣服,贴在墙根的阴影处,轻轻吸了一口气。
怀庆公主倒是愿意给她机会,只不过被那个夏蝉搅和了!
但是,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无用,还是想想之后怎么做才是。
最开始,她打着“不主动”的主意,因为凭借当年太后和废后王氏对她的青睐,再加上这些年偷偷学的东西,她有自信借着这张脸让皇帝为她动心。
可是,她错估了皇帝的心性。他不是这些年她遇到的那些能轻易被撩动心弦的男子。
可她能够如何?
皇帝已经要让她“夭折病亡”了,与其在府内等死,不如放手一搏。现在她已经逃出了宋府,外头定然在找她,她知道,凭她一个女子也跑不了多远,现在怀庆公主那里也无法助她,只能靠她自己,那些徐徐图之的法子是不用想了。
宋苒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捏得紧紧的,既然“不主动”不行,那她“主动”不就行了?
皇帝入口之物多有查验,让他吃下这欢情酒无异于痴人说梦,何况他身边定有人保护,她想偷偷溜过去也很难。但若是她吃了这药就不一样了,她顶着这张脸,再吃了这药直接过去,就不信皇帝会舍得放她在外面难堪。
只要他不舍得,就是她的机会。
宋苒心头一定,继续贴着墙根走,怀庆公主告诉过她,皇帝住在哪里。
一切如她所想,当她吃下欢情酒,双颊微微生霞,直直往皇帝的屋子走去的时候,反而没有侍卫、宫人敢来拦住她。
她听到耳边声音嘈杂,但朦胧的视线里那挺拔的身姿却越来越近。
终于,她看清了皇帝玄色的衣袍、锋利的眉眼,以及——
——以及那把串着绿松石剑穗、雕刻着龙纹的佩剑。
心口剧烈的疼痛惊醒了她的神智,她低头望着穿心而过的剑刃,又慢慢抬起头来,嘴里喃喃着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从一脸平静的皇帝脸上移开,移到他背后那扇大大打开的房门,定在靠窗的书案上。
她的呼吸急促,视线理当模糊,这时却反常的清晰,清晰到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书案上罩着绢纱灯罩的螭吻烛台、搁在架上笔尖墨水圆融的羊毫、拆开的信封、写了一大半的回信……
回信……
皇帝原来正在写信啊……
胸前的那把剑被抽出,鲜血喷溅之下,她的视线终于模糊了。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