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国家正规军都不行,九一八在那儿,临时拚凑起来的污合之众,能有什么用?他们拿过枪吗?知道枪怎么用?成立联防队,上面不拨钱?哄鬼玩呢!”黄兴忠坐在沙发上,各种渠道传递过来的消息,都在证明一点:战事一触即溃!他早已着手准备着这一切,家里能处理的全部处理,从土地到粮食,除了酒厂还在有序生产外,其他的差不多中止,进货渠道涌堵,偶尔缺货,才会调马车,拉一些,随时可以歇业状态。
黄兴忠弯拾起那张“公告”往外走。
“你干吗去?”陈梅梅摸门东。
“拿它揩屁股!”黄兴忠摇摇那张纸。
“老爷风趣幽默,有时象孩子一样逗,其实是只老狐狸!”
土木镇公所大院,稀稀疏疏站了不少人,也分不清哪些是参加会议的,哪些是报名参加联防队的,乱哄哄一堆人,有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这会儿象打鸡血一样,郝汉煞有介事弄张办公桌在那儿,分两本子登记。
“凡是来参加开会的,全到东跨院去,镇长大人在那里等你们,商量大事……”郝汉指着东跨院,那里门开着。
“郝汉,不要假马六离(方言:假正经),什么镇长大人,不就你老子嘛,说什么呢,说到底:还是你们家那点事,公事私办,私办公事!”**吸着土制烟袋,“大家伙都在,我问一下:当了联防队员,都有哪些好处?”
沈拐子把拐棍靠在他的办公桌子上,“张爷说得不错,问到点子上了!”自小得小儿麻痹症,从记事,就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离不开棍。
“好处当然是大大的,首先,联防队员有正式编制,统一的服装,配发枪枝,强化训练期间管饭,猪肉炖粉条会有,大米饭会有,每月还有两块大洋,你们想想:这是不是和做梦娶媳妇差不多?欢迎有志之士踊跃报名参加,……”郝汉正是按照郝百声鼓吹的要求,给这些人吹嘘。
“呀,这回天上掉馅饼,要砸我头上了,是真的吗?你不会蒙我吧?就算蒙我,我也没有损失呀?我要报名,铁牛,把我的名字写上,刘铁牛!”刘铁牛穿着一件补丁撂补丁和衣服,天数多了,没有洗,蓬头垢面,一股子味,不能闻。
“你先往那边站站!”味熏得他受不了。
“怎地?我不行?不够格?”刘铁牛象豹子睁大眼,“我才十七岁,我要不够格,这里头的人,全不行!”
“我叫你往下站站,我多会儿说你不够格?文刀刘是吗?”郝汉写着名字,“住哪儿?”
“装什么装?谁不知道谁?你家锅屋门朝哪儿我都知道:土木镇镇西头,刘庄!”刘铁牛有几分得意。
“下一个!”
陈仲秋刚从外面进来,人高马大,又会几下拳脚功夫,旁人站那儿,他轻轻扒拉一下,全不是个,只是这几天饿,让他头晕目眩,肚子里一直没有粮食,好在这是夏天,瓜桃李枣,全在往成熟里长,手上全是泥土,刚才在野外,扒山芋,山芋秧能有两支臂膀伸开长,他一连撅腚象老鼠扒了好几棵,连个手指粗细的山芋都没扒着,这个时间只是在疯长秧,真正可以吃的,得到秋天,他从人家地里,揪了几个生茄子,又攫取了一把长长的豆角,剥了里面米子,米子有股豆腥味,吃不得,倒是豆角皮清脆可口,他全身是草屑。
“你是猪吗?睡在猪圈里的?”郝汉虽皱皱眉,不由得多看陈两眼。
“我叫陈仲秋,家住磨盘山陈……今年……”
“哈哈……”众人笑作一团。
“嘿,嘿嘿!那是谁?马车不准停院子里,一律停外头!”郝汉站起来,“说你呢,这是镇政府,不是你家大院,没听着怎么着?你是干什么的?”
刘中天刚想下车,就被制止住了,“好,好,就走!”他逮眼看见陈仲秋,陈也看见了他,两个人对视一眼,刘拉着马,倒个头,准备出去。
“你叫什么来着的?”郝汉问,“以前干什么的?”
“打过石头,会几路拳脚,会打枪,在城里给人看过家,护过院。”
“真的假的?吹牛皮吧?”郝汉碰到过这号人,“那干得好好的,怎么……?”
“主人赖我偷他东西,我一气之下,辞了!”陈仲秋这样说,眼睛却盯着大门外瞅。
“你要真有功夫,我提拔你当小队长,钟良在吗?把里面长枪拿出来,给他试一下!”
“哎,好嘞!”钟良应一声,把枪拎出来。
“你试一下吧!打个活物吧!”
陈仲秋摸过枪,瞄准,拉了枪栓,唏哩哗啦,把递过来子弹塞进膛,瞄准,半天又放下了。
“为什么?假泡子吧,瞄了半天,假模假势的,打呀,你倒是打呀,我们这儿还没有谁会使这玩意的!”郝汉耸耸肩。
“我也不瞒你,我被主人关了三天,实在是饿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