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天清敛目轻笑,又给郝瑟夹了两块果肉。
文京墨端茶吹沫,抬眼看向朱佑樘紧闭的房门,双眼眯长。
夜更露深,风闻珠盘响。
悠然居碧篁斋内,文京墨端坐案后,一手翻看账本,一手拨打珠盘,算珠脆响伴着书页哗哗翻动,更显夜色幽静。
“咚咚——”
突然,屋外传来了扣门声。
文京墨指尖一停,抬头:“何人?”
“文大哥,是我。”稚嫩有礼的少年声线传来。
文京墨微微一怔,披衣起身开门。
门外,朱佑樘身着白袍,目光灼灼:“文大哥,深夜叨扰,小堂有要事相询。”
文京墨眨了眨眼:“进来说话吧。”
朱佑樘施礼,随文京墨回房落座,盯着桌面,长呼深吸,俨然是有些紧张。
“太子深夜前来,到底有何要事?”文京墨定声问道。
朱佑樘深吸一口气,抬头:“文大哥,你如何看郝姐——咳,郝大哥?”
文京墨眼角一抽,不知为何,流曦白日说的那句“小堂不会是喜欢上了郝公子吧?”的不着调推测,鬼使神差冒了出来。
荒唐!简直荒唐!
文京墨深吸一口气,给朱佑樘斟了一杯茶:“为何来问小生?”
朱佑樘捧着茶盏端坐,静静看着文京墨,眸光晶亮:
“莲心姐姐对郝大哥甚是崇拜,凡是郝大哥所说所行所为皆是无条件尊崇,若是问她,怕只能听到溢美之词,无甚大用。”
文京墨放下茶壶,微一挑眉。
“至于南烛兄,毕竟年龄太小,资历不够,而且对我心怀不满,若是问他,只怕也听不到实话。”
文京墨眨了一下眼皮,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沫。
“流曦大哥虽不善言辞,但待人接物皆自成一派,只需看平日他对郝大哥的态度便知,他对郝大哥乃是从心底敬畏。”
“噗——”文京墨没忍住,喷出半口茶,忙用袖子掩饰了过去。
“至于尸大哥——”朱佑樘顿了顿,脸颊微微泛红,“他对郝大哥——情根深种,爱慕非常,我若是去问这个问题,怕是会被打出来……”
“咳咳咳——”文京墨剩下的半口茶险些没把自己呛死。
“文大哥饱读诗书,思维缜密,一双慧眼,可观乾坤,可测未来,可见人心,所以,我才来问文大哥你——”
说到这,朱佑樘不禁深吸一口气:“您到底如何看郝大哥?”
文京墨放下茶盏,从袖口掏出帕子按了按嘴角,敛目片刻,挑眉:“郝瑟此人,女身男相,性格自大,不知自量,无武功、无文采、无教养,好吃懒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且——十分好色!”
朱佑樘坐在椅子上,听着文京墨的形容词逐层叠加,一张嘴是越张越大,最后简直可以塞下一个西瓜。
“不过——”文京墨话头突然一转,“郝瑟唯有一点,却是我等万万不及——”
“何意?”朱佑樘忙问道。
文京墨深吸一口气,眸光闪动,若有星河千万:“她——从不放弃。”
朱佑樘眼睛豁然绷圆。
“我们一路行来,数次九死一生,数次堕入黑暗,我、宛莲心、流曦、敛风楼的舒公子、甚至是尸兄,皆有万念俱灰、心存死意之时,唯有她,从未放弃过——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在你陷入死亡恐惧、悲哀丧气泥沼中时,突然跳起来狠狠咬你一口,逼你清醒,逼你向前,逼你再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