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大王看着他的表情,没忍住嘴角都咧到耳后根,大笑出声。
“需要再次提醒你一下吗?这是我的故事啊。”
这是他的故事啊。他虽然展现真身,没了“场”的保护,无法逃离时间的禁锢。但他的故事里,还有一个“他”。
那个被他写入故事的、阴郁孤僻的故事家。
那个过去曾经的自己。
【postscriptum:
我即我。】
他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创造出类似首篇春城毁灭性的规则,但是在这里,简单的脱身他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他去取代故事里的自己,离开这里,然后东躲西藏,熬到第三天黎明就好了。
黎明到来,所有外乡人都会被同化!为了困住宁微尘,毁掉一个故事又怎么样呢!
故事大王眼里是绝对的疯魔之色,他嘶哑说:“你决定杀我的时候,就该做好被我反杀的准备。”
这是异端帝国,人人心照不宣的规则。
故事大王的身体开始慢慢虚化,就像被用橡皮擦缓缓擦掉一样,凭空消失在空中。
【我即我】
他将在程小七体内暂时存活。
宁微尘看着他离开,也没有什么表示,低头,半蹲下身去,修长冰冷的手指摸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个空间的时间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绝对零度逐渐回温。内外两个空间都处在极度混乱里,物质紊乱,秩序崩塌。
宁微尘垂下眼眸,仿佛是自言自语,轻嘲道:“你真以为,我很喜欢跟人说废话吗。”
他站起身来,掌心忽然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水纹。如果叶笙在就会发现,宁微尘的控水异能,其实比海妖本身还要恐怖。淡蓝色的水在他掌心变成一个最简单的弓,宁微尘将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入口中,咬破皮肤。他的指腹沾上鲜血,一双桃花眼冰冷的紫雾氤氲,整个人似神似魔,强大危险。指腹搭上弓弦,一根血做的箭就出现在了上方。
宁微尘神情冷漠,在这逼仄的地下室,扬起头,朝着故事大王消失的方向,射出了这一箭。
既然要变做程小七。
那就变得更彻底吧。
*
【谨以此篇,献给我那短暂、破碎却又泛着光的童年。】
所以程小七是怎么长成故事大王的?
叶笙没有任何伤春悲秋的心,从这句话里,他看到的只有一个人在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后。是如何忘记初衷,变成疯子的。
怪诞都市到处都是隐喻,到处都是讽刺。
他讽刺春城是座吃人的城市,一个人来到这里,三天就会被同化,变得麻木不仁,将汗水鲜血眼泪全留在这片土壤;
他讽刺各色各样的邻居。
讽刺《臃肿》的欺软怕硬,好吃懒做;讽刺《人头气球》的虚荣拜金,毒瘾性瘾;讽刺《负尸蟾蜍》的暴力无脑,杀人丢尸;讽刺《绝望妻子》的懦弱无能,以夫为天;讽刺王小胖的利欲熏心,剽窃上位;讽刺房东的贪婪缺德,造就这栋棺材楼。
小武或许是他唯一一个,还有点好感的人,可是看到过去的自己,他也平静地在心里给他做出审判。他觉小武在梦游,在逃避一切。或许是自嘲,因为曾经的他也是这么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多到床底下,好像一切丑陋都不存在。
《他人之眼,他人之舌》讽刺这个世界,人人都是阴暗的偷窥者,人人都是丑恶的造谣者。
《棺中棺外》讽刺世界的本质就是棺材,一个个大棺材,套着一个个小棺材。
在春城温柔哀伤的风里,藏着那个少年,最压抑又极端的宣泄。
这就是《怪诞都市》的本质,那铺天盖地的嘴,铺天盖地的眼,铺天盖地新新建立的楼房。
是故事大王眼中的世界。
叶笙走出长明公馆,抬眼看到这个世界,发现那些嘴巴到这一晚,都活了过来。它们长在建筑物上,一张一起,露出森白的牙齿。几乎是叶笙出现在怪诞都市的第一瞬间,这座城市就沸腾了。
他从地下墓地的棺材林跑出,进入了另一片棺材林。
但是叶笙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看着一辆13路公交车在月色下跌跌撞撞往郊外跑去。
唯一庆幸的是,这里毗邻长明公馆,没有太多高阶异端在这边。叶笙随手拿起枪,一枚C级子弹射穿一个异端的脑袋后,把他的尸体从驾驶座丢出。然后一踩油门,直接追上那辆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