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一处背风且人流量大的风水宝地,靠在一个经营的半死不活的酒店兼客栈的墙根底下,花三个铜板跟客栈掌柜的借了一个瘸腿桌子,铺了一块粗布,摆好文房四宝,把箱笼支巴起来当凳子,当中一坐,也不用招牌,是个人都知道这是卖字的先生。
是卖字,其实就是帮人写个家书,抄个文件,拟个契约之类,不多时就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委托沈非给他家男人写信,这是沈非的第一单生意,觉得挺有意思,十文钱一封信,问妇人要写什么?
妇人看来也是个会过日子的,十文钱掂对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让沈非来写,她知道,这要是去当街的书馆,收费更高不,还少不得人家读书饶鄙夷。
这妇人絮絮叨叨半,词不达意,大概意思沈非是听懂了,她家是在靖王府墙根底下做生意的,隐约的意思是以前靖王府没少照顾他家生意,当家的去京城去进货,带走了唯一一个将就认识几个字的厮,这男人好吹牛,这次清江府靖王谋逆之祸,自家老爷八成并不知晓,这回靖王倒了,得赶紧给自家男人提个醒,在京城别吹牛逼跟靖王府有瓜葛免得惹祸上身云云。
沈非嘻然一笑,笔走龙蛇,洋洋洒洒一封家书写就,吹干墨迹,放入信封交给妇人,妇人付了钱,忧心忡忡的走了。
有了这十文钱,沈非信心倍增。
只是之后便无人问津,大半个时辰都没生意上门,不多时,旁边倒是卧下来个乞丐,十三四岁的样子,脸上黑黢黢的,像是刚从灶膛爬出来,身上的衣服根本看不出颜色,破烂不堪,不过眼睛却是亮晶晶,透着警惕和狡黠。
沈非心晦气,堂堂秀才,居然和乞丐都混在一起了,心下叹息自己的落魄,但也没办法,养家糊口重要,他得活着。
街上尽管仍旧车水马龙,但是很显然人心惶惶,行人走路都带风,明显是不想在街头驻足,沈非想想也是,前段日子自己不就是在街头被驴踢了嘛。
从哪里被踢,就从哪里站起来,沈非手搭凉棚远望,没错,自己就是在那边的桥头被踢的。
想起自己的三年阳寿,不禁在心里痛骂大背头,这孙子也不给自己弄个系统金手指啥的,害的自己得苦哈哈度过这三年,可是现在啥也没用,自己再用个奇葩的死法回去找大背头,估计会被直接扔进地狱十七层。
地狱那边牛头马面是带他参观过的,但凡在阳间有点罪过,到那边都是大事儿,动辄判个几亿年徒刑啥的,还得被下油锅,大锯锯,每不再死个七八遍,都对不起在阳间犯下的罪行,基本上永世不得翻身属于是。
“友,你今日有卦……”沈非思绪万千的功夫,没注意摊子前站了一个……呃……勉强算是算命先生吧。
这厮穿了个破烂长衫,乱糟糟的头发绾了个发髻,俗不像俗,道不像道,肩上扛了一个破烂幌子,上面装模作样的画了个八卦,下面写着四个大字——“铁嘴神算”。
这铁嘴神算脸上脏了吧唧,皱纹沟壑纵横,胡子都该打捋了,正瞪着个浑浊不堪的眼睛看着自己,充满了兽性的渴望……
沈非笑了笑,很有涵养的没表现出厌恶反感,客气道:“大师,惭愧,今日尚未开张,照顾不了大师生意。”
铁嘴神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成色很足的黄板牙,笑嘻嘻道:“友之前有十文进账……”
沈非并不以为然,这套把戏糊弄的了无知百姓,岂能骗得了古代秀才和现代精英双料加持的沈非?这厮八成跟身边这个乞丐一样,蹲在街边哪个墙边许久,看自己有了收成过来骗钱的。
沈非仍然是善意的摇摇头,表示不消费,老骗子可没打算放弃,把幌子往墙上一靠,双手撑着那张瘸腿桌子,神色肃然的紧盯着沈非道:“友,你从我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沈非忍着从他嘴里喷出的口臭,期期艾艾道:“眼屎……”
老骗子:“……”
这时候旁边的乞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沈非趁机道:“呃……大师,你给这兄弟算上一卦,他准了,我就来一卦。”
老骗子正尴尬不已,闻言向乞丐看去,脸上忽然风云变幻,不出的古怪,良久,老骗子徐徐道:“唉,贫道道术有限,看不出兄弟的前程!”
沈非心下暗喜,拱手道:“那……大师还请移驾别处,莫妨碍学生生意。”
谁知这老骗子出了一句石破惊的话,让沈非瞬间觉得身上的十文钱不保。
“你想不想活到第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