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失踪的消息并未扩散,岳坚只告诉了副帅一人,命他严守秘密,率人星夜北上。副帅对王爷也是忠心耿耿,闻讯之后忧心如焚,即刻带人分批悄悄出城,然后才兼程赶路,奔向北方。
这一切都是静悄悄地进行着,王府后院都不知道。无双也没告诉赵妈妈和荣妈妈,却是找来邵杰,将此事告知,让他悄悄去找他父亲邵冠清,设法传信给龙城。若此事与蒙兀有关,便请发兵相攻,以解倒悬。若此事与蒙兀无关,便陈兵边关,以作威慑,让那些准备对王府动手的人有所顾忌。邵杰得知消息,非常惊诧,却很快就控制住,不动声色地溜出府,去找他的父亲了。
等到一切安排就绪,已是傍晚,无双笑眯眯地去了萱草堂,拉着老王妃的手撒了一会儿娇,将她哄得眉开眼笑,这才说道:“王府里的花都看了好多遍了,我想出去看看别的花,母妃陪我去吧。如今天也有些凉了,听说小阳山上有温泉,地气暖,那边的花竟跟外面的不同,咱们去住几日可好?”
老王妃自然是千好万好:“行行行,母妃陪你去。”
无双按捺住心里的担忧焦虑,天真活泼地笑道:“那咱们明儿就走。”
老王妃疼爱地道:“你这孩子,说风就是雨。”
无双立刻往她身上靠:“母妃。”
老王妃连忙搂住她:“好好好,都依你。”
无双赶紧吩咐:“赵妈妈,你去跟荣妈妈说,咱们明儿就去小阳山。另外再去告诉宋侧妃杨夫人蔡夫人陈孺人,都收拾收拾,明儿跟我们一道走。窈娘和清姐儿也去。趁王爷不在,咱们陪着母妃好好玩玩。”
老王妃被她说得忍俊不禁:“明明就是你想玩,却拿我当幌子。”
无双嘻嘻哈哈地笑了一回,便定了下来:“那母妃今晚早点儿睡,咱们明儿一早就出发。”
无双很果断,齐世杰更是铁腕,在得到北边密报之时就下令封锁王府,仆役奴婢许进不许出,因此无双打算出城的行动没有事先泄露出去,这趟出行计划并未受到阻挠,还算顺利。
虽说告诉随行人员是出去度假,并不急,但出发的时辰却很早,东方刚刚发白,府里的车马便已经拉出去,停在大门外。寂静的大街上一时人喧马嘶,十分热闹。
无双仍然嗜睡,但这天一早却不敢放任自己,事先便关照过赵妈妈,一定要早早地叫她起身。赵妈妈虽然很心疼她,但在要紧的事情上却不会拦着,因此天未破晓,就叫醒了无双。
无精打采地起身,无双任由赵妈妈和乌兰珠兰等大丫鬟侍候着梳洗更衣。因为马上要出门走远路,所以衣饰都不复杂,衣裳是便于活动的短衣马裤,长发绾了一个圆鬓,别了一支衔珠凤头簪,虽然她的腹部隆起,看着却仍显利落。
随便用了些早膳,无双便上轿赶往萱草堂。
这里也是灯火通明,院中人来人往,看样子颇为忙乱。
跟着过来的荣妈妈紧皱眉头,厉声问道:“看看你们,都什么样子?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怎么乱成这样?”
这时,一个正在院里着急往后走的二等丫鬟丹桂就像看见了救星,反身奔过来,跪下磕头:“王妃娘娘,老王妃忽然腹泻不止,奴婢们正要去请太医。”
无双大惊,连忙走进屋中,焦急地问:“母妃怎么样了?”
荣妈妈在外面连声吩咐:“你,马上去请太医来。你,立刻去请齐大人过来。你,快拿参苓白术丸补中益气丸来给老王妃服下,还有暖脐膏也一并拿来。”
随后又对跟在身后的两个管事妈妈下令“去,把今儿进给老王妃的早膳全都封存,还有小厨房没用完的食材,连锅碗杯碟筷子汤勺都扣下,以备查验。”
有她坐镇,那些丫鬟婆子有了主心骨,都不再慌乱,很快变得井井有条。
屋里那些似没头苍蝇的大小丫鬟见到王妃进来,都赶紧站定,上前行礼,本来闹哄哄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无双走到床边坐下,关切地看着躺在上面的老王妃。
原本精神健旺的老王妃形容憔悴,脸色蜡黄,仿佛一下子就瘦了一大圈。听到无双的问话,她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没多大事只是一时半会儿只怕走不了了。”
无双连忙安慰她:“母妃若是身子好,儿媳侍奉母妃出去走走,不过是有点儿贪玩罢了,又不是什么正事,母妃不必放在心上,把身子养好才最重要。”
老王妃微微抬手,轻轻摆了一下。站在旁边的余妈妈立刻领会,马上把屋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带出门去。
房间里只留下婆媳俩,老王妃努力振作精神,说出的话比较连贯了:“我虽不管事,却还没老糊涂。你昨日忽然过来,说要出去住一段,这般急迫,哪里是想出去玩?分明有点儿避祸的意思。你怀着我的孙儿,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了,这是要紧关头,不能有丁点儿闪失。依我的意思,你今儿还是照样去小阳山。我在府里养着,反正侍候的人多,也不会屈了我,你尽管放心。”
无双微笑着,轻言细语地说:“母妃多虑了。儿媳只是听到一些并不确切的消息,想要避开皇后娘娘的宣召,又在城里待腻了,想要出去玩,又怕别人说闲话,这才撺掇着母妃一起出城。如今母妃抱恙,自是在府中休养最为稳妥,儿媳也不放心,所以还是留在府里陪着母妃,等母妃痊愈了,咱们再去玩。”
老王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身处千军万马保护中的皇帝与自己的儿子会出什么事,想来想去,也无非是宫里的太后和皇后有可能趁着儿子不在而出什么妖蛾子,赏几个女人都是小事,若是把儿媳叫进宫中折腾,让孩子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追悔莫及了。难道做臣子的还能跟太后说理去?所以老王妃一听儿媳说要出城去住一两个月,心里便透亮,这是打算避开宫里的宣召,等儿子归来以后再回王府,那就什么也不怕了。如今她走不了,儿媳温言劝慰,她觉得留下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反正每次宫里宣召,便托病不去,她病着,儿媳又有孕,都是实情,也不算欺君。若实在推托不掉,她就拼了这把老骨头,拖着病体陪着儿媳进宫,太后和皇后看在她的面子上,应该也会留些情面,不会太为难儿媳。
这么想着,老王妃也就不再担心。她的腹泻来得突然,凌晨才觉得有些不对,先还以为只是受了凉,吃两丸太医院制的成药便能止住,谁知全不管用,竟是来势凶猛。余妈妈这才慌了神,刚使唤丫鬟去禀报,无双就来了。
“昨晚是翠珠带着紫藤和丹桂两个二等丫鬟值夜,外面有三等丫鬟侍候粗使伙计,上半夜是春燕,下半夜是冬梅。一整晚都好好的,老王妃睡得也很安稳,并无不妥。快到五更的时候起了一次夜,然后饮了半盏茶,是丹桂沏的,放在暖窝里温着,翠珠亲手倒到杯中,侍候着老王妃饮下。”
余妈妈被叫进来问话。她跪在地上,难过地低着头,轻声向无双回禀,“老王妃又睡了半个时辰,便起了身,梳洗更衣后用了早膳。大约一刻钟后,老王妃便觉着有些腹痛,奴婢侍候着去了两次净房,瞧着情形并不严重,便服侍着老王妃服下固肠止泻丸。其后病势有所减轻,老王妃便不让老奴请太医,也不让奴婢们去惊扰王妃。歇了一会儿后,老王妃本打算今天仍与王妃一起去小阳山,可是没过多久,又有些严重了。老奴不敢再耽搁,便叫翠珠去请太医,又让月季到无双殿去向王妃禀报,还没出院子,王妃便到了,真是谢天谢地。都是老奴没服侍好老王妃,还请王妃责罚。”
“你起来吧。”
无双的声音很柔和,“母妃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查出个子丑寅卯,你且不忙担责。你侍候母妃多年,我和王爷都很信任你,断不会不明不白地迁怒于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侍候好母妃,等齐大人来了,你按他的吩咐行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无双虽然态度很温和,余妈妈却是亲眼在栖霞庄外的山道上看过她挥刀砍人,那真是杀人不眨眼,所以回府之后再也不敢在王妃面前摆老资格,此时无双说信得过她,可她心里仍是诚惶诚恐,连忙磕了个头:“奴婢谨遵王妃谕命。”
然后才站起身,低头退到一旁。
太医过来,给老王妃诊了脉,仔细斟酌了一番,对无双和赶过来的齐世杰说:“老王妃的脉象不似中毒,应是夜里着了凉,饮食上也有些冲克,这才造成腹泻不止,服几剂药就能止住。今天只喝白粥,不可沾油腻,明日待下官来诊过脉,再调整饮食。老王妃有年纪了,身边人要经心侍候,腹泻虽非大病,却易伤元气,不可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