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对的,这样一步步的蚕食,一步步的缠绕,使得邵循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是同时,却也加重了她的不安和惶恐。
你越想要什么,越珍惜什么,就会越担心失去什么。
邵循原本强撑出来的冷静险些破碎,她觉得眼睛酸胀的难受,只得移开视线:“我的心意?陛下,我如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心里有期待有渴望,但却也有更多的恐惧担忧,想要后退逃避,舍不得,想要向前走一步却又担心前方就是足以让人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进退两难。
皇帝听到她的声音中的像是隐含着难过与颓然,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是朕哪里不好么?”
不是!不是!不是!
邵循怎么才能让他明白,不是因为他不好,恰恰相反,可能就是他太好的缘故,才让这一切如此复杂。
就在这时,郑云乔带着脚步匆忙的邵震虞从湖心回到岸上,以最快的速度向这边赶来,邵循听到了声音,连手帕也来不及用,飞快的用手指拭了拭眼角,向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了与皇帝的距离。
邵震虞除了郑云乔没有带别人,他见到皇帝时一点也没有惊讶,十分利索又干脆的带着郑云乔行了礼:“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的心思在邵循身上,难免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吧。”
邵震虞恭恭敬敬道:“陛下驾临寒舍,微臣有失远迎,请陛下降罪。”
这其实是在问他微服至此的原因。
皇帝一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看邵循,见她低下头没有任何反应,到底轻叹了一声,“朕有日子没到你们府中走动了,今日不过是心血来潮,不想却撞上了爱卿家宴,希望没有扫了你们的兴致。”
邵循闭了闭眼,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松口气。
邵震虞连忙道:“臣惶恐,陛下驾临是臣之福,更是求也求不来的恩典。”
他也看见了站在一旁沉默的女儿:“小女无知,不知有没有怠慢陛下。”
“没有……”皇帝慢慢道:“这孩子……很懂事,你好好待她。”
邵震虞一时觉得皇帝这话说的有些怪异,但他现在全副身心都在想怎么让皇帝满意上,并没来得及深思。
他知道皇帝选择这个时候又没有大张旗鼓,肯定不希望兴师动众,便道:“请陛下过寒舍书房一叙,臣命人准备茶水。”
皇帝的手指蜷缩了起来,等了片刻,克制着没有再去注意邵循,这才轻声道:“爱卿带路吧。”
天子出行,即使是微服也少不了人跟着,只是这些人有的把守在了各处正侧门,有的远远跟着皇帝,只是离得稍远,又有夜色掩盖,旁人注意不到罢了,等皇帝随着邵震虞一动,细微的窸窣声响起,这是隐在四周的护卫纷纷跟上的声音。
这阵势邵震虞已经看惯了,他就像没注意到似的,继续为皇帝带路。
郑云乔则有点被这种氛围惊了一下,他有点担忧邵循,却见她望着皇帝和她父亲的背影。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是郑云乔心里却咯噔一声。
眼看着那二人走远,郑云乔有些踟蹰的走到邵循身边:“阿循妹妹……”
邵循转过头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般浅浅一笑:“表哥。”
郑云乔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最后的话里不免带上了十分的郑重:“你还好吧?”
邵循表情看上去还算自然,但是却用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慢慢道:“不太好,表哥,我的头……有点疼。”
这时候方才被云彩遮住的月光恰好露了出来,光线一下子比方才亮了好些,郑云乔被邵循在月光下显得几乎可以称得上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他想伸手扶人,抬了抬手却不敢碰她:“你怎么样?”
方才被邵循遣到一边的璃珠赶忙跑过来扶住她:“姑娘!”
“别担心,”邵循忍着难受安慰表哥和璃珠:“我只是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
郑云乔再不放心也没有留人的道理,只能叮嘱了几句就眼睁睁的看着璃珠扶着邵循越走越远。
他一个人停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皇帝其实跟邵震虞有不少话聊,毕竟两人自幼相识,又都算是军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