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认床,睡在过分柔软的绸缎被窝中,只觉浑身不自在,辗转许久未眠,只得将床幔一撩,低声唤道:“青杏!”
外间亮起一盏烛火,青杏揉着惺忪的睡颜道:“小姐,何事?”
“我睡不着,你上来陪我吧。”
明琬掀开被褥,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明琬向来没有什么小姐架子,与青杏名为主仆,实则更像姐妹,常挤一张榻睡。
但今时不同往日,洞房喜床,焉有丫鬟上去的道理?
青杏有些踟蹰,朝门口张望一番:“小姐,这不妥……”
“有何不妥?都后半夜了,不会有人来。”
何况,闻致必是厌极了这桩婚事,又半身不遂,怎么可能有兴致来洞房?
青杏拗不过明琬,只好吹了灯,小心翼翼地沿着床榻边沿仰躺。窗外灯火阑珊,影影绰绰一点昏光,熨烫着两位少女的心事。
“唉。”
明琬忽的长叹一声。
“唉。”
青杏也跟着叹了声。
主仆二人睁眼看着黑漆漆一片的陌生帐顶,有一搭没一搭地絮叨许久,这才枕着四更天的梆子声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才发觉下起了小雨,
按礼,新妇进门的第二天要早起,给公婆奉茶。但宣平侯夫妇已经不在人世,明琬跟着闻家阿姐的指引,去神堂的灵位前露了个面,祭三杯酒。
闻家先祖的灵牌像是一把把尘封的剑伫立在神台之上,线香袅袅,诉说往日峥嵘。
闻致也在,依旧坐在木质轮椅上,眼中落着一层深刻的阴翳,黑沉沉叫人看不透。
祭拜完先祖,明琬退在一旁,与闻致相隔甚远,不安的视线落在相反的方向,刻意不去看那个冷情冷脸的人。
闻雅的视线在二人间转了一圈,而后轻笑着,牵住明琬的手将她拉到闻致身边,有意撮合小夫妻俩道:“我做了云英面和桂花汤,早膳大家一起吃吧!”
明琬对闻致的印象着实不佳,被硬拉着站在他身侧,颇为不自在。看在闻家阿姐的面儿上,她只得腼腆笑笑,应允:“好呀。”
闻致眼下一圈疲青,累极般淡漠道:“阿姐先吃,我身体不适,不奉陪。”
“阿致,不吃饭怎么行……哎!”
闻雅欲劝,闻致已自顾自调转轮椅,缓慢推行出去了。
檐下滴雨,明琬看着他清冷疏离的背影,在心中轻哼了一声。
她最不喜这种人了,自己不痛快,就要弄得周围所有人跟着他一起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