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
明琬收敛情绪,福了一礼。
李绪露出讶异的神情,挑起秀气的长眉道:“看来,闻致已经将本王的身份告知夫人你了。”
明琬隐约察觉闻致与燕王有过节,并不打算与之多聊,正告退欲走,忽然听闻李绪笑问道:“夫人,闻致近来可好?”
他这番寒暄之言来得突兀,明琬心中那股违和之感越发严重。尽管早上才和闻致吵了一架,但她并未在外人面前显露丝毫情绪,有礼有节道:“世子很好,多谢王爷关怀。”
“那就好。他这阵子,倒是闹得本王颇为头疼呢!”
未等明琬听清这句低喃,李绪已将骨扇合拢,优雅地绕在指间玩耍,眯起的眼睛总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换了语气道:“本王还要去给小姜送礼物,就不奉陪了,夫人请便!”
帘子落下的那一瞬,李绪嘴角的笑也随之收拢,面色骤然阴沉下来,转弄着骨扇不知在盘算什么。
乌云浓墨般盘旋宫城之上,毛毛细雨越下越大,明琬将手挡在额前疾步走着,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忽然,她心脏一缩,宛如灵光乍现,忽的停了脚步,回身望去。
李绪的轿子已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上,唯有飘雨蒙蒙,满目湿冷的烟青色。
她想起来了,那名叫“晚照”的男子怀中掉出来的腰牌上的兽纹,赫然就是之前在闻致房中看到过那种图样!
犹记那时是冬至之后,她与闻致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事后在给闻致包扎伤口时,她就看见闻致手中拿着绘有苍狼图腾的宣纸,眸中翻涌着无垠的恨意。
图腾中咆哮的苍狼露出尖利的獠牙,狰狞凶狠,当初一眼就已印象深刻,更遑论她从小就要学着辨别几种相似草药之间的毫厘之差,记忆一向绝佳,绝对不会记错!
轰隆——
云层之中滚动着闷雷,明琬满脑子纷杂的头绪,理不出头来。她倏地转身,加快步伐朝朱雀门外跑去,出了门,宣平侯府的侍卫和马车就候在宫城外大道的街角处。
她急着上车理清来龙去脉,却没有发觉身后的城墙之上,一名神色阴鸷的男子如野兽蛰伏。
明琬突然涌起一阵心悸,像是感应到危险的不祥之兆。须臾间,她听到诡谲的破空之声袭来,下意识回过头去,刚好看到一道黑影从头顶凌空掠过,抬手于空中一抓,一个鹞子翻身落地站稳。
“……小花?”
看清楚黑影的身份,明琬惊魂甫定。
她还未意识到,方才电光火石的一瞬发生了怎样的惊险。
小花吊儿郎当地转过身来,一手拿了串嫣红的糖葫芦,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笑道:“嫂子这么快安排好啦?”
小花的姿势着实不自然,明琬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身后藏了什么?”
“没什么,吃食而已。”
小花将藏在身后的手捂得更紧些,青黑的半截面具上满是湿漉漉的雨水,问道,“嫂子要回府吗?”
“先去明宅……不,等等。”
顿了顿,明琬在久病的阿爹和闻致之间两相权衡,终是一咬牙道,“先回府,我要见闻致。”
待明琬躬身钻入了马车,小花这才轻松了一口气。
他背在身后的手中紧紧抓着一支短箭,因为情急之下徒手抓住,以至于手掌被划破,鲜血淋漓。
是□□,方才,有人要暗杀明琬。
小花沉了脸色,回首望向阴雨霏霏的宫城之上,那里高墙黛瓦,阴云诡谲,行刺之人早已如鬼魅般消失了踪迹。
两刻钟后,太平街的逆旅客舍内。
这里离宫城极近,客舍里分隔出几十间雅间和小院,租住的都是尚未置办家产的太医、小吏之流,方便随时进宫听候调遣。
三楼最里边的房间内,姜令仪望着摆了满桌的血参、紫灵芝之类,既无奈又羞怯,柔声道:“这些东西殿下都拿回去吧,我不能收的……还有,殿下以后莫要来此了,让人看见恐遭误解。”
李绪只是轻轻摇着骨扇,笑望着姜令仪含羞带怯的脸颊,温润道:“俗言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姜救了我一命,送你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