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们嘶吼着,不顾李绪疯狂的眼神,将他扶了出去。
骨扇轻摇的长安贵胄,披着美人皮的蛇蝎心肠,弹指间可令七万人灰飞烟灭,直到姜令仪亲手点燃洞房前,他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有着一切尽在掌控的气定神闲。
是的,他的小姜如此温柔善良,他只需开玩笑似的威胁两句,就能吓得她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小姜曾爱过他,给予了他这世上最干净、最炙热的温暖,让他像个普通男子一样见识了情爱的滋味。
他们曾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一起赏过雪,看过月,一起放过天灯,许下了天长地久的心愿……姜令仪太单纯了,单纯得如同一泓没有杂质的秋水,一眼就能望到灵魂深处,让她爱上自己实在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直到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在她呈给皇后娘娘的药丸中动了手脚。
李绪用了些手段,撇清了姜令仪的罪责,将她从死牢中捞了出来。
那天,姜令仪哭了,连哭起来也是这般柔弱美丽。而李绪只是轻轻摇扇,笑得温润而凉薄,对她说:“抱歉啊,小姜。”
一颗棋子的心碎,撼动不了他的内心,李绪一直是这般认为的,更何况这颗棋子单纯又好骗,只需过几天冷静一番,他稍稍软语相哄,姜令仪便会傻乎乎再回到他身边。
那时,林晚照曾劝他:“殿下救回她作甚?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将没有价值的废物放在身边,只会拖累殿下复仇的步伐。”
李绪满不在意地笑着,道:“小姜只能是我的,无论生死,都只能是我的。”
但姜令仪逃了。
那是她的第一次反抗,在李绪心中划下不重不轻的一笔,直至此刻他才明白,他离不开小姜,她身上的温暖安定,是任何女子都给予不了的。
李绪花了四年的时间,将姜令仪从徽州隐秘的小村镇找了出来,见到姜令仪惊恐的眼神,李绪心中空缺了四年的角落总算填补完整。他轻轻笑着,揽住姜令仪颤抖的肩,在她耳畔温柔耳语:
“找到你了,小姜。”
虽然姜令仪不断尝试着逃跑,但在李绪看来不过是情趣般的调剂,算不得翻天覆地。小姜的牵绊太多了,亲人,朋友,还有那些该死的师兄弟,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吓得她乖乖回到身边。就像是风筝飞得再高再远,只要线还在手中,便不用担心她会离去……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江山为聘,只为抚平她心中的伤痕,换得她展颜如初。李绪这一生或许撒过很多谎,但至少今天是真的。
他没想到,风筝线还是断了。
一切都脱离了掌控,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轰然倾塌。
已经晚了,太晚了。
今夜北风如此之大,而洞房之中的红绸烛盏又如此之多,只稍两盏茶时辰,火焰便已直冲房顶,滚滚浓烟漫上天际,惊动了前厅喜宴的宾客。
“怎么回事?走水了?”
“好像是寝殿方向……”
“等等,为何燕王府的门俱是锁上了?尔等侍卫不去救火,拿着刀围着我等宾客作甚?”
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劲,火灾一起,宾客们第一时间想要逃出王府,却发现四周前后的大门皆有重兵把守。而冲天的火光,更是将原本藏在屋脊后的弓-弩手暴露无遗!
“王爷,火势太大,赴宴的人发现不对劲了……”暗卫看着已服了甘草水解药的李绪,躬身等待他的指令。
李绪只是静静地看着燃烧的寝殿,许久,他喷出一口血,弯腰捂着嘴,指缝间淅淅沥沥一线殷红,忽的低低嗤笑起来:“你赌输了,小姜,本王不会有弱点……”
可当他抬手,却摸到了满脸的湿痕。
陈王府。
李成意一身甲胄,从外头匆匆进门,朝灯盏旁研究棋局的闻致道:“燕王府有动静了,予之,还不动手么?”
闻致一袭黑袍如墨,皱眉片刻,按下一枚棋子冷然道:“未到时机。”
皇上多疑,尚未亲眼看到叛军逼宫,是不会信李成意的。
正想着,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
闻致起身,取下鸽子腿上的短笺,随后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