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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你们突然过来,是出什么事了?”
陆盼盼一顿,看了眼这满屋刑具,哑声道:“乘风打听到……顾玄礼在刑部大牢突然吐血,圣上先前一直防他藏拙才不敢动作,现如今已经派遣禁军去一探虚实了。”
林皎月猝然瞪大眼。
何为探虚实?
林皎月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之所以自己如今还安然无恙,是因为顾玄礼当日是自愿被带进刑部大牢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是真伤了还是假意摆出态度,
可一旦他吐了血,就如同暴露在了虎齿下,所有的猛兽都闻着血腥味儿要去了,哪怕是平日里害怕忌惮他的人,此刻也渐渐壮起胆,要趁他病要他命。
林皎月再顾不上这满屋刑具,她只想到,他吐血了,他究竟伤重成什么样,撑了这么些天没喝药,还有那么多的人想要杀他,他到底还能撑多久!?
眼见林皎月冒着大雨就要往外跑,陆盼盼一把拉住她:“你去做什么!我来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这个天出去送死的!”
“那是要做什么的?”
林皎月回头问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泪水宛若随时都会坠下来。
陆盼盼哑口,艰难道:“我知道此事严峻,所以想同你商议,先带你离开……”
若是顾玄礼当真死在今晚或是明天,圣上是可能假惺惺留林皎月一命,但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命运,没人敢做这场豪赌,所以陆盼盼当即想到要将她带走!
陆盼盼上前几步:“我知道让你离开京城很过分,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哪怕来日风波静下你再回来也行,更不用说,你,你前些日子还同伯府决裂了,你都不用担心家人。”
林皎月却恍惚想起什么,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顾玄礼最后的后手呀,看似简单收留了乘风一段时间,看似在中秋的宫宴上看不顺眼林觅双,随手帮陆盼盼一把,就是为了叫陆盼盼感激于他,却又不至于为这份感激作出太多让步——
最离谱却在情谊之中的,便是值此危急存亡时刻,能护住他的小夫人,将她带走。
无利不起早的死太监,早就静默无声给她留了无数条生路,却不顾施加在他自己身上的枷锁多重多痛。
眼见林皎月转身继续要往外走,陆盼盼惊呆了:“林皎月!我没同你开玩笑!眼下形势只会越来越严峻,我爹随时可能回京,他手上有兵,又嫉恶如仇,等到那时候顾玄礼必死无疑,我也不一定能带你走了!”
“盼盼,”林皎月转身重重握了一把她的手,辗转于唇齿的话语温柔而带着细微颤抖,
“谢谢你,谢谢你肯过来告诉我这些,谢谢你一直在帮我,”
“可我不能丢下他,”
“我是他的夫人,最开始缠上他的是我,他也是因为我才杀了瑞王,他出事了我不能置之不理一个人偷生。”
她曾被人抛弃在这样一个寒夜里,知晓一个人死时有多孤独,所以她不能留顾玄礼也步她的后尘。
他给了她太多珍贵美好的东西,他甚至是因为她遇险才失了控,格杀瑞王,
她要还他的。
大周律例,凡节庆假日,罪犯家属可带酒肉果实前去探监。
今夜雨急,叫热闹的街道上人群惊惶,匆匆忙忙各自往家中赶,潮湿的地面被马车的车轮压出几条长长的线痕,在行人零落的小巷随着马车一路延伸到皇城门口。
刑部大牢便挨着这处。
林皎月从马车上下来,见到的恰好就是禁军在同看守的狱吏交涉,几十号黑压压的人身着玄甲,手执长刀,气势凛然比倾盆大雨更甚。
路上行人有路过此处的纷纷避让,谁也不想在小年夜触了什么霉头。
林皎月的心脏宛若被一只手攥住,不知是冷,还是恐惧令她浑身僵硬。
可她不能耽搁,她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所以她晚一步,顾玄礼就会多受一分罪,甚至是死。
于是她咬紧牙,深吸一口长长的凉气,冻得整个人都发颤,清声高喊:
“请诸位大人行个方便让让路,妾身要探监!”
狱吏眉头一跳,小年夜他原本还在和弟兄几个喝着小酒搓花生米,怎么突然人一波波的来?
禁军们也立刻朝林皎月看去,这群人平日里听命于皇城中的贵人,杀过的人不比顾玄礼手下的厂卫多,那一道道视线看过来,顿时如同一群野兽盯紧了一只颤巍巍的绒白兔。
他们瞧见了个光鲜亮丽的漂亮夫人举着把油纸伞,伞沿下露出雪一般白皙姣好的面庞,穿着同样洁白的斗篷,隐隐漏出斗篷下拎着的食龛。
“你是何人家属?”
林皎月绷紧全身不让自己颤抖,从容应答:“妾身夫君,顾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