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光帝病重,议论立太子之时,朝中曾有人提议应当立昭文太子之子楚王殿下。
尽管这只是少数人的想法,平帝也顺利登上了皇位,但他一直十分在意这件事。
偶有大臣提到当年之事都会引起他的不虞,严重的甚至被贬谪,连提及太祖都要小心翼翼。
姜从珚重生的身份正是楚王姜淮之女。这样的乱世,出身富贵皇室,理应是件幸事,但这样的身份,同样会让她不得安宁。
百人铁骑奔腾而来,快要靠近城门时,为首的那人小臂一收猛地一提缰绳,胯下骏马昂起头颅,两蹄悬于空中。
坐骑之上,男人抬起胳膊掌心一竖,身后众人便纷纷勒马停下。
骏马齐嘶,长长的鬃毛被风吹起,数百只马蹄悬空而起,然后重重落到地上,浑厚的大地都被震得颤了颤。
周边离马近的甚至被吓得一屁股往后倒,被身后的人七手八脚地接住。
漠北王终究还是没那么野蛮,抵达西昌门时放慢了速度,马儿以正常悠闲的速度迈着蹄子。
即便如此,面对一百多个披甲佩刀的勇猛铁骑,众人依旧不能不感到害怕。
刚才的议论声都消失不见了,只余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和他们铁甲摩擦时的“咔哒”声,城门口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姜从珚对这位极具传奇色彩的漠北王也很好奇,从窗户探出半张脸看去。
只见漠北王独自驭马走在前面,身后两列铁骑并排,个个神情禀肃,手里持着巨大的黑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条黑龙匍匐于大地之上。
姜从珚第一眼目光落在了他脸上——
他年岁虽轻,面容却不稚嫩,下颌被浅浅的胡须遮住大半,多了几分野蛮的味道,眉骨尤其突出,上斜着一双浓黑凌厉的剑眉,眼窝带着胡人特有的深邃,狭长的碧眸犹如寒刃,即便平静地看过来也能让人不寒而栗,下意识要臣服于他。
这是从无数的战场中磨练出来的血戾之气,别说普通百姓,就是一般将士恐怕也难以不惧。
漠北王未着王服,也未戴冠,笔挺的身姿昂然端坐在战马上,坚硬的铠甲将他高大的身形衬托得越发雄武,迎着数百人的目光坦然行走在最前面。
脚穿战靴,长而有力的大腿胯在马腹上,随着前进的节奏轻轻摇晃。不像来出使,倒像是来君王来巡视领地。
姜从珚觉得这道身影有些眼熟,跟她前些日子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胡人很像。
但……马不一样,气势也不完全相同,最关键的是,从漠北到长安根本不经过西北道。
或许只是身形相似?
姜从珚心里暂时存疑,继续观察。
除了拓跋骁,余下百人都体型健硕精悍无比,持王旗的胳膊肌肉虬结,纹丝不动,鲜卑骑兵实在不容小觑。
拓跋骁自是感受到了四周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他并不在意,但他忽然察觉其中一道眼神有些特别,扭头正要去寻,城内忽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一行官员飞快骑马赶来,为首迎接使身穿朱色圆领袍服,头带二梁进贤冠,满脸大汗喘着粗气,见到拓跋骁,立刻滚身下马道歉
“下臣、来迟,万望漠北王见谅。”
他可是算好时间的,哪里知道这群胡人来得这般快,真是苦了他了,臀都要颠成四瓣了。
“无妨,是本王的马儿太健行了。”拓跋骁摆手一笑,并不在意。
“漠北王英勇善战,坐骑自然也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朱成感觉他话里在嘲讽自己,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拭额上的细汗,一边说着话,态度十分殷勤。
姜从珚的的马车离城门很近,正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目光落到迎接使身上,注意到他腰间系着的银印青绶,视线上移,再看他堆笑的脸。
这可是两千石的大臣,梁国明面上至少还是大国,这又是在自家都城,哪怕迎接来迟,也该保持大国风度,现在姿态竟如此谄媚低下,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连周边的百姓都露出异样的神色。
朱成心想,你们哪里知道我的不容易,听说漠北王杀人如麻,要是不小心些,他一怒之下砍了我的脑袋怎么办?
寒暄了会儿,朱成引着拓跋骁去芳林苑下榻。
长安城原本有接待各国使者的四夷馆,但拓跋骁是草原之王,一方雄主,把他安排到那里显然并不合适,于是梁帝拨下皇家宫苑芳林苑,命人好生修整过后用以接待拓跋骁。
队伍一离开,城门口再次恢复了热闹,议论起漠北王这次来长安的事情。
看朝廷的意思,多半是要嫁公主了,就是不知道皇帝会舍哪位公主了。
除去已出嫁的公主,宫中适龄的公主总共有三位,五公主和六公主均年满十六,七公主十四,剩下的八公主只有十一岁,再往下就更小了。
史书上未曾记载出嫁的是哪位公主,姜从珚也无法确定,但想来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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