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看到她了!
隔着遥远的三层街道,他看到桥上一个执伞女郎。
细雨蒙蒙模糊了视线,距离如此之远以拓跋骁的目力也无法辨清,他只能看到纸伞下一个纤细的淡蓝色轮廓,然而他就是有种直觉,她,就是她!
他眼神如网般牢牢锁定着她的身影,然而几息之后,执伞女郎却消失在了拱桥尽头。
拓跋骁“腾”地起身,膝盖甚至掀翻了案几,他仿若未觉,不发一语,大步流星地下楼而去,一把从侍者手中夺过缰绳翻身上马。
众人来不及诧异,只得连忙追去。
拓跋骁纵马赶到石桥处,来回将每一处扫视,却始终不见那女郎出现。
周边屋宇众多,行人繁密,实是难寻女郎踪迹,
朱成和莫多娄骑马急追而来,见拓跋骁站在桥上。
“王,怎么了?”
拓跋骁不答,反而抬起头环视眼前的长安城。
迎着密密麻麻的细雨,拓跋骁握着掌心里的白瓷瓶,隼目射出一道骇人的气势“只要你在长安,无论在哪儿我都会把你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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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从珚今日出门,是来谈“合作”的,人她已经选好了,桓家七郎,桓钧。
桓钧,字衡之,河东人,祖父少府卿桓余。年二十,还没成婚。
少府卿主管官家手工业和皇帝产业,是皇帝心腹,而且桓家无人从军,她若嫁给他,梁帝多半不会生疑。
当然,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姜从珚选他是因为,桓钧有心爱的姑娘,而两人不能在一起。
桓钧少时定过亲,未婚妻是卢家三娘,原本等二人长大便成婚,卢家却在四年前因卢逡平叛不利而被治罪。卢逡战亡,梁帝便酌情定罪,只贬了卢逡这一支为庶族,男丁流放千里,女眷充入教坊为婢。
士庶之别,有如天堑,婚姻不通,更不要说沦落教坊的女郎。
桓家再不许桓均履婚,打算给他另择好女,桓钧却心悦卢三娘,不肯他娶,他找人偷偷把卢三娘的贱藉划去,又将人接出来安置在一处小院中,时常去看望,只可惜两人相爱不能相守,卢三娘屡次劝他远离自己,他却不肯。
随着桓钧年岁渐大,家中对他的婚事越发催促,打算强行给他定亲。而后来,桓均确实被迫娶了程家一女。他欲和离,两家不肯,他无可奈何,冷落妻子,程氏最终抑郁而亡。三年之后,拓跋骁骤然陨落,北方胡族频频南下,梁国兵弱,不到两年长安被破,桓均与卢三娘也离失在了乱世之中。
此后桓均再没娶妻,在山河混乱之际趁势而起,成为桓家主事人,并在朝廷退踞淮南之后,一路从中常侍升至尚书,再跃居大司农掌全国财政、军国用度、田租口赋,成为南梁末期最具权势的朝臣之一。
他扶持幼帝,改革田制收拢流民,对内稳定内治,对外积极筹措粮草以御胡敌,可惜梁国已经病入沉疴,士族们多贪图享乐,改田之举更是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最终没能成功,桓均只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悲歌。
日后他会成长为一代名臣,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常侍,最大的困难就是怎么阻止家族逼自己成婚。
“郡主的意思是,你我二人假成婚姻之事?”一间布置雅致的茶室内,桓均看着眼前姝丽沉静的女郎,着实有些意外。
两人中间摆着一张案几,相对而坐,茶汤升起袅袅白烟,在昏暗的内室里笼着一层似真似幻的尘雾。
他心系卢三娘不愿成婚之事在家族里不是秘密,三五好友也知道,但他想不到这个才回京不到两年的顺安郡主也知道。
那日有个不起眼的青衣男子守在自己回家路上,突然从车窗外递进来一封信,信上说约他相见,能解他眼前之困,没想到送信之人竟然是楚王之女。
顺安郡主离开长安多年,原本众人都已将她淡忘,直到两年前回京,甫一露面,胜如洛神的惊人美貌便迅速传遍长安,关中各家郎君都争相来一睹芳容,去年听说她议亲不少郎君还十分惋惜,没想到还没定下婚事便被凉州老夫人叫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