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门再次打开,厉择良又一次走出来,将手袋和伞扔给她冷冷地说:“沈写意,接你的车停在门口。带着你的怜悯,给我滚。”
待他又转身回头的时候,却听写意带着器腔唤了一声:“阿衍……”然后拉住他的袖子。
这个名字一出口,她的泪珠随之滚了出来。
他的脚步停滞。
“你第一次和我说话,是我让你比赛时受伤还丢了名次,你没有怪我,还问我疼不疼;那次,你大雪天借衣服给我遮丑,却被我害得发好久的烧,你没有怪我,只叫我以后作为女孩儿不可以再那么粗心;高三时我离家出走,你带我去教室后来被你的辅导员发现,你挨了骂也没有怪我;刚到德国的时候,我牙疼得厉害却不敢一个人出门,你为了领我去看医生耽误了考试,你一点也没有说我。我以前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错事,你都原谅我。你说,无论写意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
她哭得语无伦次:“阿衍,你不要想反悔。我记得,你肯定那么对我说过。所以我那样欺骗你,你明明就知道也任由我骗,你没有生气,还对我说对不起,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对不起。可是,今天你却就这么让我走,就这么不要我了。”
写意说完已经泣不成声,完全恢复成小时候伤心时的模样。
“所以,你心底肯定是在怪我,怪我害得你成了这样,让你缺了右腿还骗你来欺瞒你。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自杀的时候让你看见,要你来救我。我一直在想,要是可以换回来就好了,把我的腿换给你,只要能让你好好地站起来,好好走路,只要你不要那么痛,和其他人一样健康。可是,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就不要我,还要撵我走。阿衍——你怎么不要写意了?为什么?”
她哭诉中的每一个字都刺在他的心尖,胸口痛得几乎流来。没有人会不为之动容,即便是铁石心肠怕也暖热了。他动情地回身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心疼地说:“写意,别说了。你不要哭,不要哭。”
写意将头埋在胸前,继续哭道:“那天,我是真的瞒着你问了他们关于车祸的事情,要是我不问,你一辈子也不会告诉我。当时,我后悔得要死。要不是我当时那么任性,阿衍也不会那样。我分不清那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我只晓得我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想和阿衍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再也不让阿衍为我伤心难过。可是,我真的搞不清这是因为内疚还是爱,我搞不清楚……”
这席话对厉泽良而言简直如同一种良心的折磨,他紧紧地抱住她,连声道:“我知道了,别说了,别说了,写意。”
写意趴在他胸前抽泣了许久。
厉择良抬起她的脸,用手指抚去她的泪痕,可是刚刚一抹,眼泪又从眼眶滚了出来。他的指尖触到那泪珠,烫到心底。他闭着双眼,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使劲地又一次收紧双臂拥住她。
雪花落在两个人的发上、肩头、睫毛上,渐渐地不再化开。
“写意,写意,写意,写意……”他一面念叨她的名字,一面放低了嗓音,语气轻缓到了极致,“你别哭了,不许你哭。你说的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还让我滚。”
她哭得脑子里的逻辑顺序有引起前后颠倒。
“是我鬼迷心窍。”
他自责。
“你还扔我的东西。”
“我错了。”
“这么冷的天,还不许我进屋。”
“我也没进屋。”
你刚才明明就进去了几分钟。
“好,那就罚我一会儿多站半小时。”
他说。
“我才没你那么狠心。”
她使劲在他身上蹭眼泪和鼻涕。
“对,没人比我更狠心。”
他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