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带并没有彻底地驯化温灿。
她在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毅然决然地改了警校的志愿,改成离家天南地北的音乐专业。
然后趁父母没发现时,头也不回地逃出生天。
她开始恣意地懒散生活,再也不怕被说不务正业。
也开始随心所欲地弹钢琴,没有陌生人来说她这是离经叛道。
她以为她逃出了牢笼,自此以后,广阔天地尽是自由。
可在一个晚自修后,一位大一的学妹向她红着脸递出一封情书时,她盯着自己颤抖到无法抬起的手,才明白,其实她还是没有逃出心底最深处的那座牢笼。
温灿不敢爱上任何人。
或许是因为她多少察觉到了自己真正的性向,所以才不敢。
——仿佛一旦爱情降临在她身上,她就会变成那张照片里血肉模糊的怪物。
不管时代怎样进步,不论有多少人接受了那些荒唐的前进思想,总还是有人囿于原地。陈陈相因,抱残守缺。拖着家人、后代,像防洪水猛兽般,圈养起被阴霾和压抑笼罩的小世界。
温灿很不幸地出生在这样的小世界,成长在这样的小世界,囚困在这样的小世界。
或许,也可能老死在这样的小世界。
温灿花了半年的时间,让自己从对学妹的迷茫中走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动过心。她只知道,她无法做出回应时万分痛苦。就好像她天生残疾了某部分,再做不了正常的健全人。
于是理智告诉她:最好,还是不要喜欢上任何人吧。
可有时候,心总是不太听从于理智的。
人怎么能控制住自己要不要喜欢上一个人?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看她的第一眼,其实心里就明白与她之间会产生怎样的感情了。
而温灿喜欢夏星眠,甚至都没有等她见到她第一面。
有一天,老师拿着一张照片来,兴高采烈地和师兄妹们说,这位是即将要成为他们小师妹的女孩。温灿看了一眼。撇开目光后,又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再看了好几眼。
好漂亮的一张脸,好完美的一双手。
好清澈、又高傲冷漠的眼睛。
她就像小时候无理由喜欢上钢琴一样,留恋起了照片里的人。
又或许,每一个喜欢钢琴的人,都会忍不住喜欢夏星眠。夏星眠简直就像一架钢琴,那样名贵,那样清冷,发丝都像乌黑的烤漆琴盖,流淌着暗夜华光。
那晚,温灿想着照片上女孩的脸入睡。
梦里她也拿着那张照片,盯着,一直一直看。
她眨了一下眼,恍惚一刹,手里的照片忽然又变成了小时候父亲手里相册的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