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东彦大楼就能感觉出公司上下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老员工们大多都有准备,均不会在这天去触领导们的霉头,恪尽职守地留在自己工位上。
“小唐,你看看修空调的师傅来了没有?”
办公室外有人问。
“我打过电话了,师傅说是零件坏了,他正赶去市场买零件,这要修好再怎么也得下午了。”
“早不坏晚不坏怎么偏偏今天坏……”
财务的小唐是个新来的年轻姑娘,平日里对八卦闲闻颇感兴趣,此次不幸被财务经理指派和几个老会计参与会议,这是个苦差事,她一走进冰凉凉的会议室就垮了脸。
股东分红说白了就是公司投资人与经营人之间的战场,公司每年的盈利额就那么多,经营者想把钱留着投入公司运营,扩大公司规模,而股东们投了资,一年到头就看今天有多少钱能进自己的口袋,算起来两边都有正当理由,可钱的数量却有限,为了各自的利益,难免要争执一番。
往年陆商都是严格按分配方案办,可今年不同,东彦如今正值转型中期,需要扶持更多产业,树立企业形象,这些都是要花钱的,他不得不在往年的基础上又增大了公积金比例,这个举动果然引起了众多股东的不满。
“利润的百分之十列入公积金我已经没说什么了,现在又要从税后利润里提百分之四十出来,陆总,您没开玩笑吧?”
先提出异议的是个胖男人,名叫方淼。
“百分之十是法定公积金,与我个人意愿无关,”陆商道,“钱不会白用,条条目目,白纸黑字,会计也都在这里,您哪条不明白,我们可以一一探讨。”
“那我还真有要说的了。”
方淼抽出一叠文件,直接从会议桌上划到陆商面前。这动作着实不礼貌,袁叔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被陆商用眼神制止了。
“这里,去年金沙海岸第一期材料这块明明只划拨了五千万,您怎么用出了八千万?我倒想问问,这多余的三千万,您是用到哪儿去了。”
会议室里没有空调,陆商只坐了半小时,手脚全都凉了下来,心率也开始加快,他换了个坐姿,隔着衣服不动声色地在胸口外按了按。
“这追加的三千万费用有特殊说明,都是董事会签字同意了的,小唐,你找出来给他。”
陆商道。
小唐连忙去那一叠文件里翻找,不料方淼直接打断道:“别拿董事会搪塞我,董事会不就是你一人独大的?那我再问问你,你这个条目底下写的这个数字又是怎么来的?”
陆商瞥了他一眼,忍着胸口不适,伸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刚刚翻开,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眼晕,眼前无数重影互相交叠,像是被人猛地按进了水里,霎时转为一片灰蒙。
这病发作得实在不是时候,陆商拿文件的手轻轻一抖,冷汗就下来了。
黎邃刚办完事从工商大楼里出来,手机响了。
出门的时候走得急,误将桌上的一瓶丹参药片夹在了包里,他拿手机的时候不慎一带,瓶子滚落,瓶盖松开来,药片洒了一地。
黎邃低头看了眼,心中一凛,这不是丹参片。
怕认错,他又拿着瓶子仔细辨认了一下,是陆商常吃的药没错,可里面装的却不是他熟悉的药片,颜色、形状、气味都不对,明显是后来换进去的,可陆商什么时候换的,他为什么不知道?
寒风刮过,吹得头顶的国旗猎猎作响,黎邃站在风中,像是得到感应,脑中猛地串联起一系列线索,戴眼镜,厨房打碎的碗,额角磕出的伤,还有将他误认成露姨……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全都指向了一个结论——
急促的手机铃响声声催人,一声无力的哀嚎后终于静了下去,黎邃回过神来,没有第一时间去回那个电话,而是急切地打给了梁子瑞,像是求证一般,心提到了嗓子眼:“梁医生,你告诉我,陆商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梁子瑞那头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指哪方面?”
黎邃直接将猜测一口气问出来:“是心脏导致的吗?他近视很严重吗?为什么要换药?”
梁子瑞听完,头疼地叹了一声,知道已经替陆商瞒不住了,干脆和盘托出:“他不是近视,他是快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