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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晏有些不太习惯这样吵闹的环境,他从书包里把手机摸了出来,偷偷塞进口袋里,然后离开教室,熟练地溜去了楼梯间的角落。

他刚一开机,一大堆消息便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一点看几乎都是平宁几个相熟的同学发给他的。他敷衍着回复了几句,便没再管。

原本的期待落了空,他心里有些难受,随手推开楼梯间的窗户,夹带着花香的晚风迎面吹来,周清晏透过那方不大的窗户向远处眺望,夜色很深,在梨城这样的小城镇又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只能看见几盏暖黄色的灯孤零零在远处亮着。

上课的铃声一响,他就回了教室,前脚刚进去坐在座位上,后脚江檀便跟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罐旺仔牛奶。

周清晏看看那红色罐子上瞪着大眼睛小男孩,再看看一整天都不怎么说话的江檀,嘴角突然勾了起来,没想到他这小和尚一样的同桌居然喜欢喝这么甜的牛奶。

见江檀还是在闷声写作业,周清晏突然起了些玩弄人的坏心思。他悄悄凑过去看了一眼江檀正在写的数学报纸,最后一道题下已经列满了式子,就差最后一步的演算了。

待江檀在稿纸上算好,写了个“1”上去后,周清晏小声对他说,“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是2。”

江檀的笔尖突然停住了,他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正冲着自己笑的周清晏,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很亮,看什么都显得特别认真。

周清晏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了,微微眯起眼,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小声道,“我逗你玩的,你没写错。”

江檀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并未说出口,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后又沉浸到作业的海洋里。倒是周清晏难得地找到了乐子,从笔袋里翻了一根自动铅笔出来,在数独题册空白的内页给江檀画里个小像,只不过是没有头发的。

在周清晏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看来,他这人有些奇怪,他天生不爱热闹,遇到那种咋咋呼呼性子的人便喜欢躲得远远的,但要是遇到性子冷的,却又喜欢上去逗别人,别人一旦对他产生兴趣,开始天天找他玩,他又躲得远远的,把人当洪水猛兽。

他从小玩到大的死党老K是这么评价他的,“就周清晏这人吧,他好像和谁都玩得好,但是你要问他,谁是他朋友,他一个都说不上来。”

老K这样评价周清晏的时候,周清晏就坐在他旁边嗑瓜子。听完这话,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然后一把按住老K把瓜子壳全塞到他的衣服领子里。

还没到晚自习下课的点,周清晏就偷偷收拾好了书包,铃声一响起,他便向兔子出洞一样飞快地提着书包离开教室。前桌的贺有财本想叫他一起去撸串,结果转过来一看,座位上连根毛都没有。

周清晏小时候在梨城住过一段时间,他外公徐威是梨城电厂里的员工,因为工龄久,电厂给他们家分了一套不大不小的住房。他外公和外婆就一直住在这,后来徐燕把他们接去平宁,这房子就空了下来,一直没有人住。

电厂家属院离梨城一中并不是很远,走十五分钟左右就能到,周清晏从书包里翻出耳机戴上,随便点了一首歌沉默地走在那条才熟悉没多久的小路上。

橙黄色的路灯把狭小的水泥路照得很亮,这里没有人行道和车行道之分,也没有什么车,只有几条精瘦的流浪狗窝在一边,舔*自己的毛发。

周清晏快步走过去,刚刚放学的学生们骑着自行车在嬉闹着从他旁边飞快的驶过,他抬起头,微微皱起眉头看了那些学生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继续向前走去。

他穿过三五成群的学生,推着婴儿车的大人,被人群围绕的烧烤车,把所有的喧闹都与自己隔绝开来,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明晃晃的路灯下,与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老旧小区的安保并不怎么样,除了一个早就被撞歪的铁栏杆,就只有一个早褪了漆的小保安亭。周清晏从保安亭前路过时,里面的大爷正在煮泡面,香味被热气裹挟着飘出那方小小的玻璃窗口。

闻到香味他的脚步突然慢下来,但随即又快起来,复古的音乐声可以让他的心安静下来却没法让他的肚子安静下来。一打开那扇贴满小广告的绿色铁门,周清晏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厨房。

只不过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超市的购物袋静静地躺在灶台上,里面放着一袋面包和一盒牛奶,是早上徐燕留下的。

周清晏把面包拿出来,又烧了壶热水,回客厅打开电视找了个电影,等水一开,便蹲着热水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面包,他看电视的时候不喜欢开客厅的灯,房间里十分昏暗,只有电视机里惨白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这是一部很无聊的文艺片,他看了半个多钟头觉得没意思,便仰靠在沙发背上发呆,恍惚间想起校服的事,这才提起书包把里面的校服翻出来,丢进洗衣机里随便搅了一会,再捞出来拧了一下,挂上了阳台。

这小区里住的大多都是已经退休的老人,夜里格外的寂静,只有几只野猫偶尔会叫唤几句。周清晏拿着保温杯站在那被铁栅栏围起的阳台上发呆,小区楼栋的布局有问题,他住的又是一楼,一点月亮也看不见,只有清冷的光淅沥沥落进来。

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受了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吠叫声,随后整个小区里的狗都跟着叫起来,有的高有的低,有的激烈有的婉约,像是歌剧院里的交响乐一般,辉煌壮丽,只不过演奏者是一群野狗,或许也有家养的宠物狗。

周清晏听着这一阵阵的狗叫声,莫名勾上了嘴角,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个新消息也没有,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周权打个电话,仔细想想后还是放弃了。

周权是他爸,从生理学上来说是这样的,但也只限于生理学上。在周清晏的心中,他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他经常和老K开玩笑说,自己这样的人算是新型孤儿。表面上有父有母,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家对于他而言就是一间房子,而他恰好拥有房子的钥匙。

周清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想法的,他只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周权和徐燕的,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周权在自己的房间和别的女人拥吻,徐燕在街边和陌生的男人调情。

那时候的周清晏还很小,但小孩未必就不懂大人的事,撞破这些的周清晏并没有哭,他只是有些遗憾地比他大一岁的老K说,“如果我不表现的乖一点,我兴许真的要变成孤儿了。”

起初老K并不理解周清晏的意思,直到后来的某天老K的父母离婚了,他搬去了爷爷奶奶家,这才反应过来周清晏想要表达什么。

不过老K对此并没有多很难过,反而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他爷爷奶奶年岁大了,基本不管他,他就整天混在网吧里,成了周围著名的街溜子。老K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周清晏往他这条路上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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