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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帮他克服这种恐惧心理,并顺利通过这门唯一不用和其他学生产生肢体冲突的体育课,贝尔纳黛特干脆将自己新学年的体育课也换成了游泳。
和彼得一样,她在此之前也从未真正下过水,所接触过的最深水位就是在放满水的浴缸里。
两个小孩站在岸边,周围都是嘻嘻哈哈,跃跃欲试的同校同学。只有彼得脸色苍白地望着面前清澈见底的浅蓝色泳池,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眼镜,好像一旦被摘下来就会要了他的命。
大概是得益于常年的舞蹈训练所带来的体力优势,以及肢体协调性。大半个学期过去,贝尔纳黛特已经学得有模有样,甚至可以脱离老师的看守,独自在泳池游上两三个来回,而彼得才刚刚学会在水下睁眼以及憋气达到及格时长。
脱离地面进入水中的感觉奇妙得就像来到了另一个星球,毫无实物支撑的四肢让彼得找不到该将它们往哪里放,以及怎么划动才能带领着身体游向想要的方向。
因此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只能扒在泳池边缘扑腾几下,离通过课程考试还远远不够。
眼看这门课就要挂科,老师又因为有许多其他孩子需要照顾,无法花费太多时间在他身上,帮助他在最后一个月时间里通过考试就成了贝尔纳黛特最艰难的任务之一——另外两个分别是克服理科,以及教会彼得辨认乐谱。
本杰明知道以后哈哈大笑,说还好他们成为了好朋友,否则要是没有彼此相互帮助的话,两个人在学校一定都会很痛苦。
要想这么短的时间里,教会一个拥有诸多心理障碍且彻头彻尾的体育废柴学会游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临近考试时,彼得总算能够在水下勇敢地睁开眼睛,并勉强控制住自己乱飞的手脚。
他还记得当他第一次在水中睁开眼睛的瞬间,整个人仿佛掉进了蓝色的墨水瓶中,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层忧郁而朦胧的蓝,只有阳光仍旧斑驳灿烂。
贝尔纳黛特就他面前,长发扎束着飘散在身后,冰绿色的眼睛比周围的池水还要澄澈宁静,让他莫名其妙想起古典油画里的人鱼,美好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她朝彼得伸手,拉着他慢慢在泳池里游了一个来回,陪他熟悉在水下时的失重感。
那时候彼得还不到九岁,模糊的视力和对自己体育及格困难户的清晰认知,都让他在游泳时容易感到非常恐惧,因此完全不敢松开贝尔纳黛特的手。
可是考试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他总得学会自己游泳的。
于是贝尔纳黛特尝试放开他。
却没想到,彼得顿时惊慌失措得好像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还一连呛了好几口水,整个人在水里拼命挣扎。
贝尔纳黛特连忙游回来,抱住他迅速浮到水面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助他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一边道歉,一边笨拙而努力地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的。我在这儿的,不用害怕。”
他已经不记得那时年幼的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大概是被吓到没出息地抱着对方不肯松手,边咳嗽边断断续续重复:“不要走……别走……”
然而她终究还是消失在彼得面前,连带着周围所有的场景一起崩塌,褪色,只剩一枚已经完全破裂的苍白虫茧出现在他面前。
密密麻麻的蛛丝从里面延伸出来,里面除了一团干皱的蜘蛛蜕皮下来的壳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终于醒悟过来,那头一直被困在蛛丝茧里挣扎哀嚎的蜘蛛说过的话原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