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界面,才发现原来信号指数已经清零。
商场里的信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我马上就会回去,需要我带什么吗?”她问。
话音刚落,周围的电视画面突然全都失去色彩,只剩一堆黑白的雪花噪点在不断明灭跳动。紧接着是灯光,一整个商场的灯光都在疯狂闪动,急促波动的电流声像是一条条嘶嘶作响的毒蛇在四面八方游动着。
世界仿佛一瞬间进入濒死状态,所有一切在她眼中迅速褪色凋亡,黑暗强硬侵压,将所有光芒碾碎吞噬。暖气消退开,冰冷熟悉的阴寒感无处不在,黑色的肉质藤蔓从天花板密集缠绕到地面。
她听到有人在身后问:“晚餐是打算吃奶油意面吗?是不是还差了黄油和奶酪?”
声音柔和悦耳,带着轻快的愉悦感,熟悉得让她绝望。尖咋的战栗感瞬间涌遍全身。
手机已经彻底失去作用,连最后的杂音都完全消失。
贝尔纳黛特慢慢回过头,意料之中地看到夺心魔正伸手搭在她的购物车扶手上,低头打量着她挑选进来的食物,又抬头看向她,黑色眼睛里清晰映照出她的身影,专注到如同禁锢:“好久不见,贝妮。”
她想,自己现在应该表现得平静点。反正该来的总会来,而且他们都已经彼此见过那么多次,心理承受力应该提高不少才对。
但事实上,贝尔纳黛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夺心魔这样的逆世界至高存在对于人类的极端压迫感完全是天生的,那是一种刻在所有人基因里的恐惧反应,根本不可能压制得住。
就像兔子见到老鹰,松鼠见到毒蛇。多次从对方手里逃脱的经历并不会磨砺出强大的抗压心理,反而会让那些糟糕的回忆不断堆积起来,看到任何一点和对方有关的东西都会变得更加害怕。
这似乎是一种病。
ptsd还是ptds,贝尔纳黛特有点记不清,但总归就是差不多的感觉。一种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完全陷入失控状态的心理阴影。
她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对方,失去力气的手指握不住手机的重量,也来不及反应过来去接住,只能感受着它从自己手里掉落出去,被对方隔空接在手中。
用一根晶莹到几乎透明的蜘蛛丝。
这是彼得最常用的接东西方式,他对蛛丝的运用和掌控简直出神入化,好像那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管对方把东西朝哪里乱丢,都能被他用蛛丝准确无误地接回来。
看着夺心魔挂掉已经没有信号连接的电话,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贝尔纳黛特油然而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死定了。
十六年前是她亲手将对方关回逆世界,十六年后大门再次打开,她会遭到报复实在再正常不过。
如果说一开始夺心魔不杀她,是因为他要确保过去和未来能够正常发展。那现在,他已经没有了继续忍耐下去的理由。
想到这里,贝尔纳黛特几乎是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后退的脚步还没彻底迈出去就被对方叫住。
“别逃跑。”他将手机递还到她手里,语气不再如刚才那么轻快,而是一片平静,听上去甚至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就像窗外黑雾盘踞的死寂天空,“我不想做让你不喜欢的事。所以,也请你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
她被迫收回动作,浑身僵硬地站在他面前,任由他伸手勾住自己的袖口捻弄一下。寒气从他手上钻进贝尔纳黛特的衣袖,像是有蛇寸寸缠绕上她的肌肤,激起一阵头皮发麻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