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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爷爷还有一项绝学,就是只要来人讲明信件用途,爷爷便会帮他草拟得妥妥当当,无一不妥,因此若是留在一处呆了几日,便远近小小的传出些名声来。
这一日,祖孙两个来到了一处富饶小镇,因为小镇位置通衢四方,又特产茶叶,因此甚是富足。爷爷便在此处多留了几日,好好休整一番,也多赚些路费。
这一日,在市中已写了几封信,眼见夕阳西下,爷爷和阿田便收拾起来准备收摊。远远急匆匆走来一个黑壮后生,看到写信摊子已经收起了遮阳的帐子,赶紧远远召唤:“先生!且慢且慢!”
那人来的甚急,面色凝重、连喘带汗,但是走到跟前,却眉头紧皱,双唇喃喃,竟一时仿佛难以启齿。
虽然爷爷累了一日本想休息,但见此人神情便知道是有为难之事。爷爷一直说,替人写信,也是为人排忧解难,修行自在心中,因此看这人必是急事,便已决意为他代笔拟信,便和蔼笑了:“小哥,别急,有话慢慢说,你说得越是详尽,我这信写得就越是贴切。”
仿佛爷爷那平稳和蔼的语气有了镇定的作用,那后生便慢慢沉稳了下来,叹了口气,苦笑道:“多谢先生!我慢慢跟你讲,你帮我拿个主意,这事如何办才妥当!”
那后生便娓娓道来。
这后生姓王,家里排行第二,日常街坊都称王二哥。王二哥是本地茶农,有一个姓常的外地茶商,即是王二哥的好友,也常年来此镇上收王二哥的茶叶。
前几月,正是茶叶丰收之时,常茶商又如旧而来,像往年一样,住在王二哥家里。每年常茶商来此地收茶,总会有镇上的一群好友,与常茶商日常宴饮,上月一次宴饮中,常茶商说起今年茶叶丰收、茶价合理,又适逢新婚娘子身怀六甲已六月有余,待回家之时妻子说不定已诞下麟儿,欢喜雀跃之下,常茶商便喝多了,回去路上,一不小心跌入池塘,虽然众人尽力相救,但一时间没救上来,常茶商竟然就溺死了。
经报案官府、仵作验尸、县令判决,均正常认定了常茶商的意外身死。因为常茶商住在王二哥家中,后事自然就由王二哥操办,何况王二哥本就同常茶商情谊深厚、情同兄弟,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正常情形下,王二哥应该通知常茶商家人,再将遗体扶棺送回故土安葬。但是王二哥却犯了难。
常茶商父母已双双去世,家里至亲唯有一位新婚娘子,可是这位娘子目前怀孕7个月,若是此时将丈夫逝世的消息传递给她,万一她情绪激动,那便是一尸两命。
何况常茶商也跟王二哥说过,自己的妻子性情软弱,胆小腼腆,身子骨也是很弱,这次也是经医生多番调理方才有孕,有孕后也是极不稳当汤药不断。因此王二哥更是不敢擅自告诉常娘子,她丈夫已经横死再不复返。
跟几个朋友商量了一下,大家意见一致,要将此事瞒住,将常茶商的棺柩存在义庄,待到常家娘子顺利生产完再说。
本来常茶商在此地也是要待到妻子生产之后再回去的,时间是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夫妻两人本是新婚,感情甚浓,常茶商与娘子约定,每个月必要写一封信给妻子,再找往来相熟的商人,将信和一些土特产捎回家中,以报平安。常家娘子收到信后,也会有回信,连同一些手作的鞋袜、吃食,包个包袱再捎过来。
这封信每月雷打不动,若是如今一下子没了,常家娘子必然担心,若是连续没有信,说不定就要带着身孕千里迢迢前来寻夫。
王二哥不通文墨,上个月,已经找了个代笔先生,冒充常茶商写了一封家书送了过去,但是担心常家娘子看出来笔迹不同,因此就在信上说,自己不小心伤了手指无法执笔,因此求了友人代笔。
但是这手指伤也不能总不好啊,因此这个月的信,就有些犯难了,这样拖下去,现在眼看该写书信的时间已然到了。
王二哥此前为难出口的原因,就是一,此事需要代笔先生撒谎作假,也不知人家愿意不愿意,委实难以说出口。二是他不知道再用什么借口为好,之前的手指受伤就是上一位代笔先生给想的,这一次想请代笔先生再给他出出主意,怎么样才能将常家娘子蒙混过去。
爷爷一边仔细听着,一边不露痕迹的暗暗打量王二哥。
看着王二哥,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皮肤微微晒黑,但是身材高大壮实,粗眉大眼,仔细看上去也算相貌堂堂。蓝布衣裳虽然是普通粗布所制,却整齐干净,虽然是半旧的衣裳,却也没半点补丁。说到半途取出手帕擦汗,半旧手帕也是绸缎所制,显然家境殷实。听口气家中茶园百亩,不算大富之家也是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