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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听王二哥的叙述,口气虽缓慢却没有一点犹豫吞吐之色,自然而然娓娓道来,流畅合理,不见隐瞒回避之处,过程中目光直视爷爷,没有回避躲闪,没有四处游弋,没有闪烁不定。目光坦诚坚定,显然是诚实忠厚之人。
爷爷心中微微点头肯定。
整个过程中,阿田忽闪闪着大眼睛,扒在桌子一角听,一会看看这个王二哥,一会看看爷爷,静悄悄的也不打扰。
她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有趣。很快,她很敏锐地发现了爷爷在暗地里打量王二哥,心里暗暗琢磨:爷爷在想着什么?不自觉地,她也学着爷爷,不露声色地暗地里去打量着王二哥。
待王二哥说完,爷爷点了点头:“我都听明白了,这事容易办。”王二哥一听容易,立刻喜形于色,禁不住裂开嘴露出笑容。
爷爷让王二哥回去,把常茶商过往与娘子的往返书信、以及常茶商日常留下所书写的纸张,有多少就拿来多少。
打发走王二哥,爷爷回身,微笑着问阿田:“你这个小机灵,你为什么偷偷看他?”
阿田笑嘻嘻问:“爷爷你又看他做什么?”
爷爷微笑不答,慢悠悠踱步到一旁,与隔壁杂物摊子的老板攀谈起来,几句一问,果然常茶商失足跌落池塘溺死的事,整个小镇人尽皆知,确实与王二哥所说并无不同。
爷爷又顺便打听了一下王二哥的为人家世,却是得来了很中肯的评论。这位王二哥也是父母均过世,自己也尚未婚配,孤单一人。为人在镇上是有名的老实厚道又本分,脾气温和,又是勤劳肯干,家境殷实,无不良嗜好,很多镇上当母亲的,都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前几年托的媒婆都要把王家门槛踏平了,但是王二哥仿佛婚运不济,莫名其妙连续两个定好的姑娘家不是急病而逝就是意外去世。渐渐就有不好的名声传来出来,说王二哥克妻之命,所以这几年上门媒人便没了,王二哥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说起来,杂物摊老板甚是为王二哥委屈唏嘘。
爷爷默默点了点头,便踱步了回来。
阿田又感到,爷爷仿佛在暗暗思量筹划着什么。
过一会儿,王二哥又返回来,带来了常家娘子捎来的几个包袱、常茶商日常记账的账本,王二哥还很细心,留下了上一次代笔书信的底稿,一并拿来。
爷爷打开常家娘子的包袱,每个包袱里除了一封回信,还有一些手作的小物件,鞋袜衣物、香囊荷包之类,每个包裹都收拾的整整齐齐,每件物品都全无遗漏全无混乱,保管得很好。可见王二哥确实是可靠细心的性子。
爷爷拿起一个荷包细细看了看,夸赞道:“这位常家娘子不错,针线细密,绣工精致。难得是配色雅致、图案别具一心,看来是个有内秀的娘子……”在手中翻来覆去看的过程中,爷爷仿佛一个手滑没拿住,一不小心让荷包从手里滑脱,荷包一下子往地上掉下去。
王二哥脱口忽地“啊”了一声,一个急步弯腰,试图在荷包掉落地上之前接住,可是没接到,荷包还是掉在地上,王二哥赶紧拾起来,捧在手里,仔细拍了拍灰土,又“呼呼”吹着灰尘,确保一尘不染,然后仍旧把荷包放回到原来的包袱中。
爷爷又看在眼里。
然后就开始办正经事了。
爷爷把几封回信集中起来,读了一遍,又拿起常茶商的账本,翻了一会儿。
王二哥紧张地看着,也不敢出声。
爷爷抬头说:“这事倒是容易,我可以模仿常茶商的笔迹,写上几封家书,你只需按顺序每月送去一封即可,待常家娘子顺利生产后,再将她家相公的死讯告知,再办理后事,便可万全了。”
王二哥大喜:“真的?先生?先生竟有如此技能?能……能模仿得一摸一样吗?”
爷爷微笑笃定点了点头,又叹息说:“唉,模仿他人笔迹,实为不道德之举,若不是此事确实有可怜悯之处,不得不为,否则我定然不会写这几封信。王二哥,你务必答应我,待常家娘子顺利生子之后,你要亲扶棺柩送回常家,还要当面向常家娘子,替我致歉。”
王二哥大喜又感动,当下扶冠整衫,郑重其事的给爷爷深深抱拳鞠躬,认真承诺:“先生放心,我必然按先生嘱托,一一办到。”
于是阿田在一旁细细研墨,爷爷铺纸执笔,开始写信。过程中,爷爷细细询问了常茶商各种日常细节,又细细询问了常茶商收茶的过程和时间。王二哥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仔细陈述,尽数说出。
不几时,爷爷已经写了几封信,在信封上写了七月、八月、九月、临产、满月,几个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