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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贞早就换上了满脸堆笑:“干娘,真是委屈你了,搬到这种地方来!”
金妈妈笑得眼睛弯弯的:“都是替娘娘办事,哪有委屈?”
进了小屋,房间又黑又小,一张大床靠着墙,一张小塌靠着窗。
金妈妈让得贞坐在小塌上,然后对着阿田说:“摘了面纱。”
阿田早已习惯了,摘了面纱,便惹得金妈妈一顿惊讶,又问她是否识字,然后给了她一本“千字文”,让她随便读了一段,不由得称奇:“元喜这老东西,果然立功!这小丫头不但长得像,连嗓音都有七八分像!”
得贞讨喜地道:“只要干娘把她栽培出来,那功劳啊,得排在元喜前面!”
金妈妈乐得出了声,又拉着得贞的手:“幸亏,你提前与我通了消息,让我在娘娘跟前,抢下了这个差事,你放心,但凡有干娘出头之日,也必然有你腾飞之时!”
得贞和金妈妈互相恭维吹捧一番,得贞便起身告辞离去。
金妈妈回身,看着一直傻呆呆站着、也不出声的阿田,笑眯眯道:“我以后就叫你阿田了。咱们要学习京城的官话,还要学礼仪,你要乖乖听话呀!”
金妈妈走近她,用长长的拇指指甲,掐住阿田的下颌,轻声绵语:“在这间屋子里面,只有咱们两人在的时候,你就不用戴面纱,但如果你出去这间屋子忘了戴面纱,我也不像他们那样,打打杀杀的。我会划了你的脸,划得,让你爷爷都认不出你这张脸来!”阿田觉得她的指甲都快刺进自己的皮肤了。
可是她不太害怕。这一天,皇上、贵妃、公主,京城、皇城、宫殿,剁碎了喂狗、挖了眼珠、毁了容,太多太多的事,一下子涌到她脑子里,她顾不得分析,顾不得记忆,也顾不得害怕了。
吃饭的时候,自然有人将饭菜放在小屋门口,敲敲门便离开了。待到人离开,金妈妈会自己开门拿进饭菜,然后自己先吃,她挑挑捡捡,吃剩下的,无论多少,再令阿田吃。
睡觉的时候,金妈妈令阿田睡在那张窗边小塌上,自己睡在那张大床上。
对了,金妈妈还让人抬了一大桶热水来,亲自按着阿田沐浴一番,使劲擦得阿田全身通红,揪着头发也是一顿揉搓,边洗边嘟囔:“你真是有福气!竟得我亲自服侍你沐浴!”
于是作为回报,她便从此之后,让阿田每日侍奉她洗脚。
夜深了,金妈妈肥硕的身躯摊在大床上,早已响起了洪亮的鼾声。
阿田在小塌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悄悄爬起身,扒在窗台上,支着肘看着月亮。
月亮又白又亮又圆。雪白的月光如银水般静静的均匀的撒在阿田的脸上。
阿田看着看着月亮,忽然把脸埋进胳膊里,默默地哭了起来。
怕惊醒了金妈妈,阿田只能狠狠咬着嘴唇,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泪犹如洪水一般,无法遏制。
阿田想爷爷。
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她还跟爷爷高兴地逛着街。前前一天,他们住在客栈里,爷爷临睡前还给她讲了嫦娥奔月的故事。
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仿佛此刻她是做了一场噩梦,而这噩梦迟迟不醒来。
阿田死死咬着嘴唇,泪水热热地打湿了胳膊。她多希望抬起头一睁眼,这场噩梦已经醒来,她能看到爷爷和善的笑脸。
第二天开始,金妈妈开始教导阿田官话,就是雅言。她听了听,阿田虽然有口音,但是并不严重,只要稍加提点练习,便可纠正。
但是阿田居然拒绝学习。
金妈妈脸上不见怒色,甚至连语音还是那么绵软温柔:“你要见元喜?为什么?”
阿田目光坚定:“我要见元喜公公,我要让他带我去见我爷爷!”
金妈妈笑了,一伸手,右手已经狠狠掐住阿田胳膊内侧嫩肉,一转一掐:“你再说一遍!”
刺骨剧痛,阿田感到指甲已经刺入肉中,一股热热的血湮出来,湿润了衣袖。她咬牙不喊痛,也不闪躲,直直瞪着金妈妈笑眯的眼,重复道:“我要去见我爷爷!”
一天下来,金妈妈不让阿田吃饭喝水,晚上不让阿田睡觉,一整天只让她跪着。
一天之后,金妈妈把又饿又困、双膝红肿、双臂内侧已经被掐得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阿田,扔给了元喜。
元喜换穿了紫衫便装,冷冷看着她:“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倔脾气!好吧,我带你去见你爷爷,但是你千万不要后悔才好!”
第12章惩罚
还是元喜和得贞带着阿田,坐着马车,出宫门,出皇城,大约一个时辰,马车到了安定坊那个小院子,敲了敲门,便有一个小厮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