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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宫里太医行走,都会带个徒弟、或者药童,但唯有他,一个人我行我素惯了,这不,就吃到了苦头。
第二个感觉,眼前黑黑的,有布卷般的触感,想来是被人蒙了眼睛。
他立刻发声:“不要给我除去蒙眼布,我不想看到你们的脸,想让我干什么就直说!”
胡太医不傻,好歹也当了十几年的宫中太医,能在行宫当中把他掠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太医,能是什么普通人物?总不能是市井的泼皮强盗。
必定是大人物、绑上自己也必是为了什么大事。
还能有什么?绑架自己、也就只能是与顾贵妃相关了。
顾贵妃宠冠后宫这么多年,还能有谁敢跟她过不去?说不定是最近宫里风起波澜的夺嫡。这样危险的人和事,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保住性命要紧。
反正进宫那一日起,他就知道,自己的脑袋已经别在裤腰带上了。所以他一向很乖巧,让干什么干什么,让说什么说什么,从不违逆,也不贪心。只要他看不见这些人的脸,将来也就不会吐露什么秘密,那自然也就更大几率能保住性命。
他估计,对方也是识趣的人,自己都这样说了,对方也能明白,别为难自己。
前方不远,一个女声轻轻问他:“你……姓胡?”听上去语调柔软,似乎年纪不大。
胡太医苦笑道:“阁下捉了老夫来,还不知道老夫姓胡?”
“你是太医?”
“老夫当了……”他掐指算了算,“十七年的太医了!”
“可你为何平时不在太医院里值班任职?”
胡太医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当今皇上还在潜邸之时,因为顾贵妃身体不佳突发恶疾,所以特命我专职负责照料贵妃,直到皇上登基,这一旨意一直未曾取消,因此老夫只负责顾贵妃的医案,”他忽然语气好奇,“怎么?阁下捉了老夫前来,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话音刚落,眼前的布一下子就被扯掉了。
胡太医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反而紧闭着眼,叹了口气。
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那句,问得太多余了,多半触怒了对方。
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瘫坐在一处昏暗所在,鼻尖闻到一股潮湿的硫磺之气,多半在温泉之下。
骊山行宫有诸多的温泉池子,为了维修地下的温泉引流渠道,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半地下屋子,估计这就是其中一间。
往前看去,不远处坐着一位宫装少女,脸色戴了块面纱,虽然没有身着什么品级服饰,却隐隐露出一股身在高位的贵气。
再转头看看身边,一个身影隐在角落黑暗之处,只露出一双亮涔涔的眼睛,多半就是捉自己的那个飞身快影。
那宫装少女轻轻开口问:“胡太医,我有一事相询。你是否曾在宫外、为一名老者诊病,并断定他患了不治之症?”
胡太医一愣,顿了顿,口中喃喃否定:“老夫……老夫是太医,怎么会出宫为平民诊治?”
“我提醒你一下,是在安定坊的一个院子,门外有一棵大槐树的。”那少女声音冰冷清脆,如同冰渣子掉落在冰面上。
胡太医眼珠不停地转动,忽然紧紧盯住那少女,颤声问:“你……你是……你到底是谁?”
那少女默然了,缓缓摘去脸色的面纱:“卢大夫,你可还认得我?”
胡太医牢牢盯了一会儿,倒是放松了下来,苦笑道:“你是那个小丫头,难不成还真是乐阳公主?”
是的,胡太医,就是卢大夫。
昨日在假山之后,她第一眼看过去的只是胡太医的背影,莫名只觉得有点眼熟,等到正面转过来,才发现,原来这个胡太医,竟然就是那个安定坊小院给爷爷看病的卢大夫。
只不过,卢大夫一把花白的胡子,一头斑白的头发,看上去似乎七十多岁,原来竟是伪装,胡太医没有胡子,头发乌黑,看上去也不过五十多岁,连姓氏也是假的,怪不得秦墨一直找不到这个人。
乐阳冷冷问:“既然认得我,还请如实告知,当初卢大夫说我爷爷得了罕见的绝症昏睡症,可是真的吗?”
胡太医微微低头,心中犹豫,忽地觉得肩上多了一只手,那手仿佛有千钧之重,瞬间压下,便疼得半个身子抽搐不已。
胡太医立刻明白了形势,苦笑坦白:“绝症是绝症,并非什么昏睡症,而是消渴症。”
乐阳低头思忖,她后来也在宫里读过不少医书,也见过消渴症,便又问:“可严重吗?”
胡太医点点头:“外症虽看着不重,内里肾脏可伤透了。不过,若是好生保养,再遇上个好方子,估计可延寿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