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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声音极大,一下子盖过了殿内原有的欢声笑语,众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连弹奏丝竹的乐师都停下了手。
在众人的愣怔中,皇帝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皱眉喊道:“秦如谏?秦如谏呢?贵妃这是怎么了?”
秦如谏从人堆里连滚带爬的出来,已经一脸一头的大汗,噗通一下跪在殿中:“皇上,这是……这是戒、戒……就是这个时候,病人可能会幻想呓语,胡思乱想、胡言乱语,等到彻底戒……的时候,就就就会痊愈的……”
还没说完,顾贵妃忽然起立,面向皇帝,语气笃定,目光直视:“皇上!她真的是假公主!是趁着咱们去陇山的时候,她混进宫里假冒公主的!皇上!”
此时的顾贵妃,一扫之前的表情木然,眼睛迸发出精光,仿佛恢复了几分过去那个颐指气使的顾贵妃。
皇上大皱眉头:“贵妃的病,越发严重了!”
乐阳也戚戚然:“母妃,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
乐阳表面演戏,心里却隐隐不安,猜到了几分。
顾贵妃不傻。这两个月,她早想清楚了,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多半都是乐阳在背后推波助澜,蓄意报复。
现在金氏死了,元喜死了,胡太医没了,整个甘露殿的宫人都死了。
她现在跳出来揭发乐阳是假公主,就算这个贱人指出,当初是自己主使假冒事件,也不过是互相撕咬,没有任何证人,狗咬狗而已。
最后皇帝信谁,要看皇帝心向着谁,还有就是,谁有证据。
想到这,顾贵妃深知这时候,要冷静,要镇定,要让皇帝相信自己。她等今晚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她稳住情绪,深吸一口气,保持语气的镇定:“皇上,您想想,从陇山回来之后,乐阳是不是变了很多?忽然就学习了医术,忽然性情大变,忽然就跟我不亲热了?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皇帝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跟乐阳朝夕相处了十几年,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些变化。但是他的事太多了,每天太忙了,太多的事和人占据着他的心神,他也实在没有过多的心思放在一个公主身上,即便是他最宠爱的公主。
但是那些潜在的疑虑,此时被一下子点破,皇帝也有了这样的印象,仿佛从陇山归来之后,乐阳确实像是变了很多。
顾贵妃看到皇帝的表情,心中升起了更多的勇气和信心,大声道:“她是假的!我有证据!”
皇帝心中百转千回了一会儿,望了望站在殿中,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宛如一朵白梅一般的乐阳,终归还是不信:“贵妃累了,还是早点回宫休息吧!”
顾贵妃深知情形紧急,时间不多了,她立刻转头,指着乐阳:“证据就在你右臂之上!你敢不敢挽起袖子,露出手臂!”
殿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住了站在殿中的乐阳公主。
目光中,除了绝大多数的猎奇,还有那么几束目光,有的担忧,有的关心,有的静观其变。
皇帝皱眉:“贵妃不要胡闹了!”
本朝对女子,虽然不似前朝那般死板守旧,但作为一个公主,当众挽袖,也是不雅。
顾贵妃苦苦哀求:“皇上,臣妾真的没疯!就让她挽起袖子吧!您一看便知!她真的不是乐阳!”
皇帝依然皱眉,却抿起了嘴唇,目光投向乐阳,意思不言而喻。
看看,也没什么。
乐阳的身子宛如站不住一般,微微摇晃,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睛蕴含着饱满的泪水,似溢非溢,众人看到,都不禁生出楚楚可怜的怜惜之感。
静了那么几秒,乐阳缓缓伸手,卷起了自己的右边的长长的袖子。
那绣花、编金、轻柔、泛着闪光的料子,一点点顺着手臂卷上去,满满露出雪白纤细柔美的手腕,手臂,一直举到了手肘。
在那雪白柔嫩的手臂上,有一道寸许长,红红的,如同蚯蚓一样蜿蜒的疤痕,丑陋的爬在少女美丽的手臂上。
看到这道伤疤,殿中众人俱都忍不住轻声“啊”地轻呼出声。
顾贵妃像个弹簧一下蹦了起来,尖利地长指甲微颤颤指着乐阳:“是假的!是假的!她是假的!皇上,乐阳手臂上从来没有疤痕啊!”
她忽地嚎啕大哭起来:“乐阳是我亲生的!她身上连个痦子都没有啊!哪来的伤疤!那日我在温泉,看到了她手臂上的疤痕,就确定了她不是我的乐阳!”
皇上的眉头锁紧了,他不自觉向一旁看了看元盛,仿佛是在询问。
他也不记得,乐阳手臂上有这道伤疤。下意识,他就向身边最信任的人寻求答案。
可是元盛也回了个茫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