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烈摇了摇头,道:“老夫是问,薛郎又何必给他留这些体面?”
“前些时日,我打了杨齐宣,他至今不敢来上衙。”薛白道,“起因是,杨齐宣敢与我争女人。”
“你忘了李林甫在世时是如何对你的?”
“可我也记得十七娘是如何待我的。”
();() 陈希烈抚须不已,眼神闪烁,犹豫着。
薛白又道:“我行事,恩必报、债必偿。李林甫与我有怨,却也有恩。我今日正是想保他最后的体面,请左相成全。何况,我们都曾与李林甫同朝为官,安知他之今日,不是我们的明日?”
陈希烈是个很谨慎的人,常常容易忧虑,今日开棺剥衣,心底确有兔死狐悲之感。
谁知道,往后哪日李林甫的下场不会落到他自己头上呢?
这是一件小事,可对李家人却是最后的体面。
但他还是没有马上开口,故作为难。他犹豫得越久,卖薛白的面子就越大。
正此时,有脚步声从薛白身后响起。
正在此时,薛白身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只见李腾空走了过来,眼睛里带着茫然之色。
他连忙拦住她,柔声道:“你到上面等我。”
李腾空一直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子,今日却显得有些呆滞,没有回答薛白,而是愣愣地看着地穴中的石椁。
薛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牵起她的手,想带她先出去。
李腾空却不走,挣开了薛白,想迈步向前。薛白再次挡住她,抱住她,用胸膛挡住她的视线,低声道:“你在外面等我,我会处理好……”
陈希烈转过身,抬头看着石壁上的火光,不去看这一对小儿女在那搂抱纠缠。
过了一会,薛白道:“左相?”
陈希烈感受到他有些恼火了,想了想,高声吩咐道:“此间沉闷,都出去吧。薛舍人,圣人既命你询问此案,紫金朝服便由你带出来。”
“听左相安排。”
陈希烈于是负手走出了地穴,一众官吏纷纷抱起陪葬品,鱼贯跟着他走了出去,包括那捧着夜明珠与象笏的老吏员。
其中,有不少人都回头看了看薛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待人颇有担待,竟是满朝唯一愿为李林甫出头的,何况还不是李林甫一系。
哪怕有对李林甫心怀怨恨者,今日已经见到了李林甫身死之后的惨状,也对薛白此时出手并无怨念。
终于,这些人把陪葬品悉数搬了出去,留下空空如也的地穴。
薛白始终抱着李腾空,目光落在了地穴入口处,只见刁氏兄弟走了下来,刁庚还背着一个包袱。
“郎君。”刁丙道:“他们说,得剥了李林甫的官袍,改用小棺安葬到别处。”
“知道了。”薛白道,“你们把棺木搬下来。包袱留下。”
“喏。”
薛白轻轻拍了拍李腾空的背,道:“听话,你先出去等我,我会处理好的。”
李腾空摇了摇头。
薛白只好亲着她的额头,道:“你可以信任我,你阿兄也在,他会看着。”
李腾空目光看向李岫,只见这位阿兄已经像是烂泥一般瘫在那儿了。
她依旧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能让你收拾我阿爷的骨容,得我这个女儿来做。”
“我能替你收拾。”
薛白说着,生怕她反问一句“你又是我的什么人”,他遂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让她感受着他的心跳,以及对她的心意。
“我虽没能成为李林甫的女婿,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