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他的志向,哪怕是相比于史思明带来的威胁,李亨暂时不那么重要了。
李亨又从窒息的噩梦中被惊醒。
他梦到自己被活埋,醒来一看,却是张汀的手臂压在自己的脖颈上,遂挣扎出来,起身,往外走去。
已是四更天了,所谓行宫的大殿上依旧灯火通明,李辅国正在为他整理文书。
见到李亨过来,李辅国有个慌忙想把一封奏章收起来的动作,恰被看到了,只好无奈停下。
“给朕看看。”
李亨抢过那奏章,见是杜鸿渐的秘奏,奏折上的话很委婉,内容却很现实。
说是,李亨如今退位回长安还算手上有筹码,李琮不可能动他,甚至可以化解兄弟矛盾,联手除掉薛白,李琮无子,储位可以传给广平王,保全社稷。
又说薛白如今根基尚弱,是趁着他们兄弟阋墙壮大势力。那么,最重要的是结束兄弟阋墙。若继续顽抗下去,消耗实力,对大唐不利,对李亨也不利。
总而言之,要把对抗李琮、薛白的战略,改成联合李琮,对抗薛白。
杜鸿渐这是理智之言,可事实是,李亨一旦回长安,更可能会是任人鱼肉的俘虏。极难达到这些目的。而杜鸿渐随时可以倒向李琮。
“圣人。”李辅国道:“杜鸿渐反了……”
“别说了。”
李亨摆摆手,知道恰是因为李辅国也觉得杜鸿渐的话有道理,才会想要把奏折藏起来。
他心烦意乱,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一生是如此的失败。
“陛下,还有这个。”
李辅国递过另一封仆固怀恩的奏折,小声地道:“依奴婢看,仆固怀恩有大不敬……”
李亨一看,当即脸色就僵住了,不安地踱着步,道:“召李俶、房琯、辛云京、马璘等人来。”
他并不是果断的人,等众人来了,想必又是各种不同的意见,讨论许久,难以决断。
果不其然,即使是看到这样的奏书,李俶也还是认为仆固怀恩没有反,可却不敢力保,害怕李亨怀疑他与仆固怀恩有勾结;辛云京则是坚决认为仆固怀恩反了。
正在此时,忽然,城外鼓声大作。
“怎么回事?!”
李亨连忙派人去打听,不多时,监军鱼朝恩匆匆狂奔而来。
甫一入内,鱼朝恩便拜倒在地,哭嚷道:“不好了!仆固怀恩反了!”
旁人都以为他是从城外兵营来的,用吊篮进的城。实则他能这么快赶来,只因他住在城里。
这宦官既贪生怕死,又不愿被李亨看出来。必须说出兵营中的情形,遂根据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十分笃定地道:“仆固怀恩麾下的部将们闹起来了,鼓噪仆固怀恩挟持圣人,要献给薛逆啊!”
“真……真的?”
“奴婢亲耳听闻,他们在喊‘忠王不信将军,今夜就擒了忠王,拨乱反正!’”
说到这里,鱼朝恩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又补充道:“奴婢是亲眼所见啊!”
骆奉先听得大惊,跳着脚,尖声道:“奴婢早知仆固怀固要反!”
到这一步,就连李俶也无法再为仆固怀恩说话了,只好向李亨执礼道:“仆固怀恩本不欲反,奈何为左右所误。”
李亨终于是心防大破,悲怆泣下,摊手问天道:“天咎大唐,就不能许大唐一个不叛的大将吗?!”
闻言,辛云京、马璘等人皆大步迈出,抱拳道:“陛下!臣等愿平仆固怀恩之乱!”
言语虽慷慨,事实上他们都知道经此一变,元气大伤,再无力与薛逆抗衡了。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