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说你与薛白为友,朋友之义不该只有你每次替他说好话、不远千里去看他……”
“女儿不是去看他。”
李林甫没工夫理会这些小女儿家羞于承认的心思,仿佛没听到李腾空的辩驳,自顾自接着说道:“朋友之义,你帮了他,他也该帮你,你该劝劝他,休要再与相府为难。”
“可依着阿爷所言,阿爷与薛白之间已势不两立,没有余地了。”
“岂会无余地?只须他作退让,不再与胡儿为难。”
“他那人,哪是女儿能劝动的?”
李林甫叹息道:“他心里有你,右相府神仙一般的女儿,他岂能看不上的。”
“阿爷。”李腾空吓得起身,“别说了。”
“薛白曾当面与我承认过,他很喜欢你,但不喜欢右相府,他所厌弃的是老夫啊。”
李腾空窘迫万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起去,转身便要走。
“不许走。”李林甫喝叱道,“你阿爷老了……咳咳咳。”
李腾空遂过去给他把了脉象,劝道:“阿爷真的该多歇歇了。”
“得有人帮手才能歇啊。”李林甫笑道:“小十七,可还记得你小时候为父与你说的故事,我会任人间宰相二十年,只剩四年了,到时我便致仕歇养,也去修道积德,你可满意。”
“修道岂是为了女儿满意?”
“致仕之前,我得为儿女们做好打算,可你那些兄长们都是废物,唯有十郎勉强可雕琢,四年说短也短,恐他支撑不起这偌大门户啊。薛白与其辅佐陈希烈,何不让他辅佐你阿兄?”
李腾空觉得好生荒唐。
但政客才不会在乎荒不荒唐,李林甫已经思量好了。
“薛白与你曾有过婚约,此事最后未能玉成,错在我……气量小了,没能给到他想要的。但此一时、彼一时,我既决议四年就辞相,也到了扶持后辈的时候,于他,这亦是個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只要娶你,再帮你阿兄支撑起李家门户,往后前程不可限量。”
“绝不可能的,他已经订了亲。”
“那又如何?他也曾与你订过亲。”李林甫随口就举了个例子,道:“只要符合利益,定安公主可以先嫁王同皎,后嫁韦濯,再嫁崔铣,而薛白只是订亲而已,相比前程,一纸婚约算什么?”
李腾空真的听不下去了,摇头道:“求阿爷别再说了可以吗?”
“为父是心疼你,如此,你与薛白之间的阻碍都扫清了,既两情相悦,何不白头偕老?你舍得只因你那一点难为情,让你阿爷到晚年都不安生吗?”
李林甫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显出满脸的疲惫,也不等李腾空回答,挥手让她退下去休息。
“阿爷……”
“去吧,为父倦了。”
待李腾空离开,李林甫睁开眼,疲惫渐消,眼中精光闪动,招来李岫,问道:“颜真卿迁为殿中侍御史了?”
“是。”
“御使台殿院,如今是罗希奭在管?”
“是。”
“让他盯着颜真卿,寻些把柄,使其识相,退了与薛白的亲事。”
李岫一愣,问道:“阿爷是否太过在意薛白了?”
“陈希烈软弱、杨国忠贪鄙,将他们串联起来的人是谁,不明白吗?”
“孩儿是说,待哥舒翰、阿布思、安禄山等边将归京叙功,他们皆阿爷一手提携,到时自可一扫朝堂上这些小人,阿爷何必自降身价,与一竖子过招?”
“哥舒翰、阿布思、安禄山听我的,他们听你的吗?!”李林甫被气得不轻,几乎又要拿物件砸李岫,道:“等我致仕了,还得保着你的平安吗?!”
李岫不由羞愧,后悔自己多嘴,自取其辱。
李林甫失望地摇了摇头,道:“薛白一竖子,若是早年间随手就能除掉,如今笼络他,为了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