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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令悦不知自己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她是很绝望,绝望到语无伦次,想说的话太多。不及她继续说下去,邵梵忽然扑上来。椅子在他身后歪倒,用过一半的汤水狼狈呼啸着洒落一地。他摁住她的肩膀,一手抬高她的下颌,逼迫她看向自己。“我不准你死。”他竟然渐渐地红了眼。赵令悦咬紧唇,不露哭声,“凭什么呢?”“凭”他挨过去,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手放下去抱住他,以这样的方式短暂的拥有她,“凭我们是孽缘,折磨不休,致死也不休。”他身后脖颈忽然一痛。赵令悦的指甲在掐他。“想哭,就哭出来,梵梵,你哭一哭,别吓我好吗?”她不知道那种整晚闭着眼却不敢睡,在听不到船板后一丁点动静时心底宏大的空与荒,还有涌上来,能将他整个人淹没的恐惧。他父亲一生清白执着,揭开黑幕,以至于英雄气短,成了亡命之徒。而他不想像他,却不得不承认,父子俩如出一辙。产生执念即不能褪,爱一个人则放不下,羁绊一起,则无法平。他爱赵令悦。所以他不能放她离开,无论是那种意义上的离开,现在的他都已经接受不了了。“我求你,哭出来,尽情朝我发泄,别说轻生的话,别”他眼一闭,落下一滴泪来,滴在她的肩膀上,“别不要我。”赵令悦被他沉重的眼泪打得肩膀一颤,喉咙被巨大的悲伤掀开,一波一波的泪水积累在酸疼至极的眼眶,再也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她冒出低呜沉痛的哭声,抱住他,也咬住他。手上开始朝他身上挥打,可越打,身上无形的疮疤越多,将她自己也反噬得伤痕累累,最后脱力地往下滑,却被禁锢在他怀中。他去吻她,俯身含住她的唇,将她苍白的唇瓣吮红润了,气息浓重混乱,几根手指紧紧插入腰窝里,被她的长发胡乱缠绕。彼此都亲红了眼。松开嘴时,他红着眼角,赵令悦伸手抚摸那颗眼角的痣,帮他抹掉泪。“你竟然还会哭”他从没在女人面前哭过,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挡住自己的脸,侧面去蹭她,贴着她。“你今天可以见一个人,一个你很想见的人。”“谁?”他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以最蛊惑的姿态,说出了最让她意外的话。

“赵绣趁乱想入建昌,在常州一艘渔船上被捉,现与监军王献在一处。王献借她压住了战况,两岸暂时风平浪静。今夜,你若想,我允你见赵琇一面。”原来,赵琇被捉。常州才突然停战。冰面涟漪(一):真相军船在鸡鸣时分驰入邵军的驻营领界,与王献压着赵琇停在河岸峙战的那艘棕船渐渐靠近。这鸡鸣夜半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分,遂化开的水面复又起了些脆薄的冰片,被船下的转浆拨碎了。昂扬的船头拂推掉薄薄的冰片子,让冰面的涟漪四分五裂,逐流着涟漪一同远去,却化不开水面蒸发出的冷白雾气儿。两艘夜船就罩在这种寒气颇重的迷雾中,只代那船上的两个值守勤兵一见这扬着玄色旌旗的红船,立刻哈出几口冷气,合力用板子搭起船梯,将两艘船连起来。一人提醒起想打瞌睡的另一人,“看着路,一个脚不稳掉了下去,冻死你!”夜风凌冽,船上暴露出的旗杆被风吹得扭动发憷,那两人动作着,即使身强体健也被冻得有些手脚僵冷,哆哆嗦嗦地佝着身子暖手。等他们过来,连忙让开了道。在河对岸的宋耿探见两艘船靠岸的动静,忙从营帐出来抢过窥管瞭望。等终于有点光亮在雾里升起,窥管内几个高低不一的人影一闪而过,又陷入黑暗。宋耿脑沉脖僵,叹了口气。没摸清具体情况,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失望地将窥管扔了回去,“继续盯着!有动静立刻叫我!”船上,王献从船舱内出来与邵梵打了个照面。王献扬起胸前阖起的披风,仓促拱手:“渡之,我可算见着你了!”几人都像是从雾中走出来的一样,王献看不清他身上的衣装,但仍感些许肃杀。随风鼓动,一缕飘动的银光映入他视线内,撩拨在邵梵的脚边,分外显眼。邵梵将他身后的人牵了出来,与她握在一处。狂风阵阵,月色溶溶,寒气刮在众人身上,将三人的披风吹成不成型的乱状,很像绝时会老友,有种不为人知的悲凄感。王献一下认出了那包裹在一件银绿披风内,挽着发髻插步摇的女子,他的神色变凛然:“你自作主张地将她带了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其体态风流眉间冷艳,自鲸州分别,他越品,越能发觉她有几分赵绣的影子。以前怎么就没能注意呢?邵梵从容道:“急信比船还慢,写来无用,我就没再写。”说完,他又补充,“你的信被她看见了。”王献一怔。随即喉中漏出一丝叹息。赵令悦站在原地看向王献,眼中含着平薄的凉意,面容拢在一层半遮的白雾里,矜持冷傲,不可亵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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