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自打这百鸟朝凤绣品交给云瑾焱之后,柳玥容也只看到过一次,那时,绣品已经被制成了一架精美的屏风,比以前更加华丽典雅,但在他赞叹感慨之时,云瑾焱的表情却是有几分奇怪,柳玥容当时没有多问,现在想来,莫非……是还有后招?或许,这百鸟朝凤绣屏,还有他不曾看到过的美丽。
“孙儿瑾焱,以此百鸟朝凤绣屏,贺皇祖母福寿延年,松柏常青。”简单却铿锵有力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京城里关于百鸟朝凤和锦玉良缘的传闻,早已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那些外国使臣亦然,可偏偏人人都知道这百鸟朝凤在三皇子府上,却无人得以亲眼目睹,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期盼着那块庶盖的锦布赶紧被掀开,好一睹绣屏风采。
云瑾焱并没有半分拖延,右手捏住锦布一角,大力一扬,锦布之下,一座百鸟朝凤绣屏露出了真颜,那精美的绣工,优雅的线条,高雅的气势,无一不让在场众人深深着迷,而且,那百鸟朝凤竟是绣在一块薄如蝉翼的丝布上,恍然看云,仿佛那绣屏上的鸟儿都展翅欲飞,让人有一种想伸手捧住的冲动。
太后原本是不打算给云瑾焱好脸色的,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搓磨他的办法,怎么着也要膈应他一番,以报前几日在三皇子府上的仇怨,可现在,她看着那绣屏只剩下了震惊,微张着嘴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仿佛魔怔了一般,但基本的优雅姿态还在,不会让人感觉有半分失礼。
然而,云瑾焱的动作却并没有停,在众人不曾察觉的时候,柳玥容却发现,抬着绣屏的一个侍卫身旁,忠叔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挺直着背脊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个……冰盆?
这是要做什么?
柳玥容十分好奇那冰盆的用处,眼睛也时刻盯紧着云瑾焱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将冰盆放在绣屏下方,袅袅冰雾缓缓上升,弥漫在绣屏周围,让那绣屏仿佛置身于云雾当中,透着一种让人神往的仙气,但是,柳玥容看云瑾焱的神情,这显然还不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不由得心中一惊,越发好奇后面的发展了。
瑾炎太坏了,居然连他都保密!不过,这种亲眼看着,焦急等着的惊喜,果然不同凡响,带来的情绪震荡简直无以言表。
所有人,包括皇帝和太后,全都沉默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每一个人的情绪都或多或少的紧张着,只有云瑾焱,不紧不慢地围绕着绣屏走了一圈,眼里闪动着一种眷恋柔软的流光,期间还微不可察地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让柳玥容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在怀念他的母后,让柳玥容觉得,仿佛此时此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祭奠他母后的仪式,祈福的仪式。柳玥容不自觉地正襟危坐起来,眼睛虔诚地看着那方绣屏,脑中有一抹白光闪过,一阵抽痛瞬闪而过,让他本能地闭了下眼睛,然而,等他再睁开眼睛时,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在那缭绕冰寒的白雾中,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云瑾焱的母后,她将手伸到了云瑾焱抬手的手掌中,两人方向一致地绕着屏风缓慢前行,直到,那白色寒气将整个屏风绕满,她才缓缓收回了手,站在绣屏后方,视线朝上,仿佛是在高阶上的皇帝和太后,脸上的笑容仍旧温和,但视线却早已不同于刚才的温暖。
只见那绣屏上原本含敛着翅膀微垂着头的凤凰,渐渐展开羽翼,高昂起头颅,鸟喙微张,浑身的色彩变得如如烈焰般烈烈欲燃,那气势瞬间张扬骄傲,仿佛随时都能一飞冲天,其余百鸟的神态亦随之一变,仿佛那百鸟朝凤图瞬间活了过来,随时都能破屏而出,让人震惊得呼吸都要忘了。
这时,云瑾焱说话了,“这种手法称之为冰染,是我母后所创,她只来得及为我表演过一次,今日,以我母后之名,为太后献上最诚挚的寿礼,我云瑾焱与母后一道,贺太后娘娘……万寿无疆。”说罢,云瑾焱恭敬一礼跪地,三跪九叩行下最庄重的大礼,然后傲然起身,与高阶上的皇帝直直对视。
永寿宫里,已然变得鸦雀无声,谁也不敢打破这沉重的静默,连向来与云瑾焱针锋相对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也不敢开口,所有人都魔怔了,只有柳玥容全然注意不到这些,因为……
云瑾焱的母后已经飘飞到了他的身边,还绕着他飞了一圈,带着森森寒意,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又再度变得温暖柔和,让他不自觉地移不开视线,甚至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害怕吓到了这个温柔的女子。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虽然诡异,可是,柳玥容就是知道,这是她在唤他。
“容儿,谢谢你,让我的焱儿变得如此幸福,我再也不能守护他,请你……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无论你们在哪里,都要记住,母后一直都看着你们。容儿,你的担子还很重,云凌国的运势,全都托付给你了,和焱儿并肩,一起走到最后吧……”
云瑾焱的母后说完,身影便渐渐淡化,只剩下了一个透明的影子,他想抓住她,想喊住她,可是,他不能动弹,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最后一点影象也消失在空气中。
不!为什么要消失?云凌国的支招托付给他是什么意思?母后大人,您倒是把话说清楚再走啊?莫非又应了那句玄之又玄的话——天机不可泄露?
老天爷,泥妹啊!
柳玥容僵硬着身体,心里不住地咆哮着,可并没有什么卵用,直到萦绕着绣屏的冰雾完全散去,柳玥容的身体才渐渐恢复自由,稍稍一动,关节僵硬得恐怕跟木偶都有得一拼了。
云瑾焱没有再说一句话,吩咐侍卫将绣屏搬去太后居住的慈宁宫之后,便默默地走回到柳玥容身边,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回头看他时,眼里有着明显的担忧。
柳玥容挑眉,这是发现到他的不对劲了?嗯,看在他表现不错的份上,等会儿给他讲个奇幻故事好了。
故事的主角嘛,当然就是已经逝去多年的皇后啦!至于那啥重担、国运什么的,还有待深查!
接下来,各国使臣献上自己的贺礼之后,便是无聊的宴饮时间,这个云瑾焱没有兴趣,柳玥容更没有兴趣,席上的食物早就凉了,他看都懒得看一眼,席上的酒倒是好酒,只不过他一喝就醉,实在是没兴趣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这福利独属于他家瑾炎,可他再如何不愿,也只能陪着云瑾焱应付了一场,然后,在可以离开的时候,第一时间出宫去了。
直到出了宫门,柳玥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夸张地叹了口气,“好无聊的宫宴,瑾炎,你以前经常要参加这种宴会吗?真是太可怜了!”这哪里是赏赐,根本就是虐待好吧!忙活了一天,除了偷空吃下几声点心,他们一顿像样的饭都没能吃上,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还好。”云瑾焱淡定地回了一句,牵住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眼里仍旧有着担忧,柳玥容见了,又低低叹息了一声,抬头刚要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明显的脚步声,偏头一看,可不就是故意弄出声音提醒他们的秦岳城和秦睿父子两个么,两人脸上仍旧有着兴奋和伤感,情绪有些矛盾,却真实地反应了他们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