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了小子。”老人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脑门上。
“从山海关出去就是哨子岭,那里的匪头子绰号瞎阎王,年轻的时候是个扛货的纤夫,在运河边上讨生活,因为欠了黑债,被债主围堵,瞎了一只眼睛。”老人慢慢说,“大冬天的被人吊在桥底下,泡水里等死,被我店里的伙计发现了。”
“然后呢?”文清竹眼睛都亮了。
“那时候我家老婆子生了病,我就当救人一命攒攒阴德,把他带回去治了,还替他还了钱。”老人面色露出些后悔来,“那小子一身的腱子肉,力气大的跟头牛似的,我本想留他在店里干活,谁知他铁了心要去当土匪,说是讨生活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如上山闯一闯。”
“他去了哨子岭?”
“对,那小子还有些良心,走之前跟我说‘文老板救了我一命,是我的大恩人,这辈子不忘,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去哨子岭找我,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还你的恩’。”
老人笑笑:“这得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文清竹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说:“不从军报国,去当什么杀人越货的土匪,怎么想的。”
老人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这世道活着都难,谁还想着报不报国的。”
“您是想让我去找瞎阎王要证据?”文清竹明白过来,欣喜若狂,“谢谢您!”
老人忽略他的欣喜,立刻泼了一盆冷水。
“五年了,我也不知道瞎阎王留没留下什么证据,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而且我说了,私通土匪是重罪,一旦揭发出去,难保你那个侯准也受到牵连。”
文清竹刚燃起些希望,迅速破灭。
“但是值得一试。”老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有些东西不一定要用来击垮对方,还可以用来胁迫,让他为你做事情。”
“老狐狸。”文清竹明白过来,笑着说道。
“臭小子,”老人笑笑,他其实挺喜欢儿子这么叫他,生意人出身,越精明才越好。
“要是去找瞎阎王,他不信我的话怎么办?”文清竹问道。
“我想想啊,”老人在脑海里搜出二十年前的记忆,“瞎阎王在我店里做过一阵短工,正赶上过年,我看他可怜,送他顶帽子,这件事只有我俩知道,你一说他就能想起来。”
“记住了。”文清竹点点头。
侯准不动如山的装了几个月,表面上看似对闻尔的死讯不在乎,出入声色场所潇洒,实际上暗中拜托程家找人。
程家家大业大,又在政界有地位,按理说找个人不难。
可是,闻尔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明明心里急的要发疯,表面上还要满不在乎的样子,身边老刘时刻注意着他,让他连联系桂子问问情况的机会都没有。
侯准实在受不了,冲去侯老爷的卧房。
“爹,能不能不让老刘跟着我?”他问,“闻尔已经死了,您还有什么不相信我的?”
侯老爷看他一眼,侯准觉得自己所有的伪装都已经被这个精明的老人看穿。
“你瘦了。”侯老爷说了三个字。
侯准呆呆地站着,他就像被困在囚笼里的鸟,无助而孤独。曾经被困在侯家的闻尔,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对闻尔彻骨的思念给了他顶撞父亲的勇气,就像是许多年前跪在堂前的小少年,宁可被父亲的拐杖打断腿,也要远赴重洋追寻理想。
“您若是非要老刘跟着我,我就敢继续喜欢男人。”他盯着父亲的眼睛。
“你敢。”
“您可以是试试,我还可以脱离这个家,有手有脚还不信养活不了自己。”侯准继续威胁。
侯老爷笑起来,笑自己的儿子幼稚。
“你可以试试,”他看着那天真的孩子,“等你到了社会上,就会发现,如果没有侯家少爷的身份,没有钱,没有权,你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