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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尔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但侯准能从黑暗中起伏的轮廓知道他也没睡着。
闻尔确实睡不着,且不说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那人还是侯准,从前听到侯莉莉的淫1靡之声只觉得恶心和粗俗,这次也不知怎么了,许是彻底不在乎了,竟听出一些莫名的火来。
他和侯准在一个被窝,那边传来的体温仿佛要烫化了他似的,闻公子于是越发不敢动。
“睡了吗?”侯准突然沙哑着声音问。
“没……”闻尔回答,转过脸去。
“我睡不着,闻公子陪我聊聊天吧。”侯准说。
闻尔嗯了一声,静静听他说。
“你好像很喜欢西洋文化,也看得懂洋文,从前学过?”侯准问。
“是,若不是闻家家道中落,前几年就要去留学了。”一提这件事闻尔就伤心,在杭州读书时一身抱负,做好了留学西洋报效国家的准备,却被现实一盆冷水浇灭了理想。
“遗憾啊。”侯准说完静了一会,似乎在想什么。
“侯少爷呢,留洋回来后打算怎么办?”闻尔问。
“叫我什么?”侯准打断他。
“侯准。”闻尔不明白他怎么如此在乎一个称呼。
“闻尔,我把你当朋友,myfriend,也当知音,你若天天少爷长少爷短的,就显得生疏了。”侯准笑笑说。
“明白了,那也请myfriend回答一下我的问题。”闻尔无奈地说。
侯准想了想,自然知道闻尔肯定希望他能做出点改变来,民国以后北平的商会发展的越发好,但是说穿了都还是些小产业小生意,比如侯家联通南北商路,替洋人运货、开办商铺,挣得是一份差价,华北如今的轻重工业,刚性生产,依然把握在洋人手里。说白了,洋人哪天不干了,掐断了供应,那么整个华北的经济就会直接瘫痪。
“我不知道,闻尔。”他老实回答,“你我都想为国家做点什么,但是生意上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的语气原是平缓,但闻尔就是能从中听出些迷茫来,他大着胆子伸出手,在被窝中握住侯准的手,轻声说:“慢慢来,总会有办法。”
侯准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要办厂子,可是侯家再大,也支撑不起那么多设备,我有意跟北平的那些商会合作,可那些老狐狸都跟我打太极,表面上积极响应,却没有一个肯办实事的。“
“英国人打开国门快一个世纪了,这些人依然抱残守缺,不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闻尔也叹了口气。
“想去留学吗?”侯准没头脑来了一句。
“想,怎么不想,”闻尔回答,“左不过都是梦罢了,这些年我也不去想了,平白惹自己难过。”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欧洲启蒙时期的几位大思想家,闻尔虽然没留过洋,但胜在书看得多,跟侯准讨论起来很顺畅,有时候还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侯莉莉给他带来的不适感早就消散,闻尔反倒觉得从没哪天像今夜一样畅快过。侯准见多识广,人也风趣,总是变着法的用西洋的新奇事物吸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