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头上的绢布被揭开,骤然见光,眼睛都有些不适应。
裴玉眯着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致。
临华宫富丽堂皇,轩峻壮丽,只是往来的宫女太监皆步履匆匆,沉默不语,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
见宣和公主带了两名陌生男子出现,他们大都低头敛目,装作没有瞧见,继续沉默地忙碌着手头上的工作。
这两日,陈贵妃已经因为些许小事发落了好几个宫人了,轻则扣罚月俸,重则杖责罚跪,宫中如今已经是人人自危。
宫内的领事太监匆匆上前,先是挑剔地打量了裴玉和花辞镜两人一眼,紧接着才对着宣和公主赔上笑脸:“我的公主诶,您怎么当真领着外头的人进来了,娘娘还在里头呢,谨防被这些草民冲撞了……”
宣和公主领着两人就往里头走:“黄公公,我已经向父皇请过旨了,你若是敢阻我,就是抗旨不尊,懂吗?”
黄公公一脸无奈,他只能把视线转向花辞镜和裴玉两人,语带威胁:“你们两人,最好老实一点儿,不该说的别说,不该看的别瞎看。否则,咱家可不敢保证你们能活着走出这临华宫。”
花辞镜轻轻挑眉,和裴玉交换了个眼神后,脚步一顿就停下来了。
“怎么不走了?”宣和公主回头,就见两人站在原地不肯动了。
“对啊,快走啊!真当皇宫是你们家后院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宫里是有规矩的。”黄公公提高了尖细的嗓音催促道。
裴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拱拱手:“既然如此,还请公主殿下把我们送回去吧。我家主子胆子小,禁不得吓。旁人一吓唬他,他这手也抖心也慌,保不准便说了不该说的话,看了不该看的人。到时候还要丢了小命,可就不大划算了。”
“你!”黄公公一听这话,就知道裴玉是冲着他来的,登时就恼了。他在临华宫掌事,宫里的人大抵都敬着他捧着他,什么时候轮到两个卑贱的草民对他明嘲暗讽了?
“你别在这里呆着了,出去吧。”宣和公主急着把花辞镜举荐给陈贵妃,便转头对黄公公吩咐道,“顺便把宫里园子后头那些死了的花草都拾掇拾掇,这宫里本就冷冷清清,这些日子更是连那花圃里的花草都死了,你这掌事太监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黄公公立刻换了张脸,讨好地对着宣和公主笑了笑:“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裴玉听着,却觉出几分不对。
他不经意地询问宣和公主:“草民冒昧,难道宫中竟没有匠人侍弄花草,以至于花草在春日死了?”
宣和公主听到这话,不觉摇摇头,也是满眼困惑:“说来也怪,历经一冬,如今正该是桃红柳绿的时节,只是皇兄宫中的花圃只有一半花草长出,另外一半即使是换了好好的花种下去,没过两天也都枯萎了。想是……想是百花有灵,知道皇兄出事了,竟不开花了。”
裴玉和花辞镜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一瞬。
三人刚跨进临华宫的正殿里,就听见里头传来隐约的女子啜泣声,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低声训斥。
“你身为皇子妃,如今你夫君中毒昏迷不醒,你竟还打扮得如此华丽,你到底有没有长心?”
“母妃,你怎么又在骂皇嫂啊?”宣和闻言,掀开旁边的纱帘几步走过去,皱着眉头看向内殿的两人。
陈贵妃穿着素色袍服坐在软榻上,雍容华贵的面容上未施粉黛,眼圈带着乌青,眼底也有倦色,看得出已经好些时日没有休息好了。
不过她先是忧心三皇子安危,又因为二皇子饿昏一事差点儿失了协理六宫之权,如今神色憔悴也属寻常。
一名身量不算高挑却也匀称的女人站在旁边,略显圆润的脸庞尚且带着几分稚气。
三皇子云承懿年仅十六,他所娶的妻子比他小半岁,是文渊阁大学士杨敬儒的嫡长女杨秋婧。
这桩亲事是皇帝亲自定下来的,杨敬儒虽有文人清誉,但是文渊阁学士不过是五品官,手中没什么实权,且杨秋婧长相平平,嫁给三皇子后,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陈贵妃瞧不上杨家,但是这桩婚事乃是皇帝亲定,纵然她心中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咽下。
只是皇帝那头她没办法,转脸便把自己心头的不喜全都倾泻在儿媳身上。短短一年时间,原本丰腴活泼的杨家小姐便瘦了许多,如今更像是个受惊的鹌鹑,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婆婆对自己的责骂,偶尔低声抽噎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