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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挑眉:“沈家?是江南四大家的那个沈家?”
陶浩元立刻点点头。
江南多富商巨贾,然而其中最为有钱的还要属拥有皇商资格的沈、林、范、王四大家族。
这四大家族都是传承了百年之久的旧族,他们几乎掌控了整个江南的商业脉络。
沈家主要经营粮米漕运行业,麾下掌控着最大的几个漕帮,听说就连当地的知府行事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其余三家,也都在布料、钱庄、当铺和陶瓷茶叶各方面自成一体,却又相互紧密联系,形成一个密不可分的利益体。
如果说沈家的府丁联合当地的衙兵有胆子追杀一个锦衣卫密探,那么这件事就相当有趣了。
“那人交付给你的东西呢?”裴玉追问道。
陶浩元谨慎地看着裴玉:“还请大人恕罪,实际上,那件东西,草民早就送给大人了。”
裴玉看着他,很快便想到了:“你当初送入我府邸的那些重礼?”
陶浩元点点头,又有些不安地看着裴玉:“虽然草民当时并未被他们的人发现,但是不知他们从何处查到蛛丝马迹,竟然暗中派人搜查过草民的行李。只是他们不知道,草民出门在外时都会格外小心,打结行李的手法特殊,旁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所以一看那打结的手法不对,草民就知道自己自己的行李已经被人动过了。”
“后来,草民怕夜长梦多,就去求见总教头陈大人,想要将书信递交给陈大人。只是陈大人不肯接见草民,草民无法,那日又从旁人口中得知裴大人您在锦衣卫中地位不凡,便借着送礼之机,将那份密信藏在里头的一尊金座玉观音像里。”
玉观音像?
裴玉回忆片刻,记起那份礼单里似乎的确有一尊通体莹润的金座玉观音像,因其体量可观,玉质细腻,他还颇有印象。
“草民原以为,大人得了那樽玉观音,只需稍加把玩,便可触动机关,拿到密信。”陶浩元说着,笑容也尴尬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拿出的最好的礼物送给裴玉,裴玉别说把玩了,只怕看都没有细看过,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樽玉像里藏着密信。
只要裴玉上手一摸,就能掂量出那金底座的分量不对。
“虽然如此,你倒也聪明。”裴玉闻言,轻笑了一声。
那些衙兵和府丁虽然有胆子斩杀锦衣卫的密探,却绝无勇气来试探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底线。
陶浩元这一招堪称漂亮,既转移了危险,又保全了密信。
裴玉循着陶浩元所说的位置,果然在玉观音的金座地下寻到了那封密信。
密信的蜡封完好无缺,锦衣卫密探的印信依旧完完整整地盖在封口的位置。
不过这也正常。
陶浩元打定主意要将密信递给锦衣卫,自然不会做出画蛇添足的举动来。
裴玉抽出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后,眉头紧紧地皱起。
站在对面的陶浩元觉察出他情绪不对,又不敢冒昧询问密信的内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裴玉才将那密信折好塞回信封中,又回头看着陶浩元:“你方才说,你是看到追杀的人是那沈家的府丁才决意冒险送信,可是有何缘故?”
陶浩元一咬牙,狠下心道:“去岁江南水患不断,粮食减产。今春以来粮价不断攀升,而沈家却联合其他各大米行囤积居奇,不许我们这样的散户低价折售米粮。如今江城附近水患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几乎成了空城,百姓们都四散逃难去了……草民虽一介寒衣,却也知公道天理,实在是不忍目睹鱼米之乡变成荒野之地,这才冒死送信。”
裴玉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既有灾民,为何京城不见?”
陶浩元苦笑:“大人以为,灾民能靠近京城百里之内么?千里之外的景象如何,宫中的圣人和朝中的大人们还不都是从知府上书的奏折中看见?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