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最后出面将柳鹤姿从锦衣卫手里保救出来的,便是户部尚书秦大人。
有这位大员出面说情,裴玉也懒得计较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微末人物,顺手做了个顺水人情便把对方放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户部尚书给自己出面,柳鹤姿至此之后不但不加收敛,反而行事更加张狂无状,就连一向以直言敢谏著称的刘御史在他面前都显得委婉含蓄了。
于是……
这位柳大人时常出门被人套麻袋狠揍一顿,但是对方从不下死手,又专挑打着疼的位置下手,能让他外表看上去毫发无伤,但是五脏六腑都疼得说不出话。
而就算柳鹤姿提前安排人手埋伏,也免不了还是要挨这顿揍,就连他花钱雇来的帮手也跟着被揍。
连着挨了小半个月的揍,柳鹤姿总算是明白过来,便休了数日旬假,央告自己的顶头上司陪着再去陈家请罪,这场风波才算是淡了下来。
至此之后,柳鹤姿不再找锦衣卫的麻烦,然而他着实不算个演技优秀的演员,对锦衣卫的怨怼憎恶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不过锦衣卫里,没人在意他这样一个小角色的喜恶。
“这个人我知道。”裴玉看着眼前还沉浸在甜蜜幻境里的少女,想起昨日她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向自己父亲抗争的莫大勇气,终是不忍这样一位敢爱敢恨的少女被人蒙蔽双眼,不愿见她眼底的光被绝望吞噬。
“您知道?”韩蔷的声音陡然拔高,她连忙抓住裴玉宽大厚重的衣袖追问,“您能告诉我他现在的情况吗?他是否为官了?他如今一切可都还好?”
裴玉淡淡的抽回自己的衣袖:“我猜应该还不错,他在京中交游广阔,也在御史台谋了个七品的官职。”
韩蔷的杏眸瞬间亮起来了:“真的?那就好那就好!”
裴玉顺手从旁边一名女子手中抽出手绢递给她:“冒昧问一句,你好哭吗?”
韩蔷困惑地接过手绢:“还好吧……我自幼很少会哭。柳哥哥的情况,您还能再告诉我一些么?”
反正,就算是哭了也得不到疼惜和宠爱,她的眼泪,不值钱。
“好吧,”裴玉难得地拍了拍眼前少女的肩膀。
“他与都察院佥都御史家小姐、光禄寺少卿的妹妹还有太医院冯院判的独女关系都处得不错,得了她们好些礼物,连他那两尺见方的柳藤箱子都快装不下了。不过近些时候,他与户部尚书家的秦小姐来往密切,倒是与旁的小姐们来往得淡了些。”
韩蔷楞在原地,片刻后转过身去,用手中的锦帕捂住了眼睛,不想让任何人瞧见自己的泪水。
“我随口说说你便信了?”裴玉倒是没想到,这位韩姑娘一听自己的话就有了这样激烈的反应。
韩蔷用手中锦帕狠狠地按了按眼角,待眼底的泪水彻底擦干净之后才转身,用通红的眼睛看着裴玉:“我知道你没说谎,因为,那柳藤箱子……是他进京之前我亲手编来送他的,柳、留,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挽留,不过,终究是错付了。”
裴玉难得的生出几分不忍的情绪来。
他看着眼前虽然难过,却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的少女,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他是个男子,师兄亦然,所以他深知两个男人要走到一起必须面临的强大阻力;他是个男子,活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所以他更知韩蔷站出来为自己抗争的艰辛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