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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嗤笑着摇头,借着月光用手指温柔抚过萧玄策的眼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淡笑来:“师兄,你忘了我在诏狱最擅长拷问人心么?你的谎话连你自己都骗不过,还是你的眼睛最为诚实。”
在听到裴玉说自己去了的时候,萧玄策眼底的惶惑和疼惜是骗不了人的。
“我记得十五岁那年,暑热难耐,我背着你和师父偷偷去后山的寒潭耍水,等你找来时我故意躲在巨石后头,”裴玉轻声回忆,“你那时只会简单的狗刨,自己游水都游得不好,在瞧见我的衣物在岸边后,你便径直跳进潭水里,随后就沉下去了。若不是我把你拖上岸,你早就喂给潭中的鱼虾了。那时候你怎么没想着自己好好活着呢?”
萧玄策和裴玉一样,都是练武的天才,而且在师门之中他各方面都总要略胜裴玉一筹,只有一项他始终学得不好,那便是凫水。
裴玉也是后来听师父说才知道,萧玄策幼年时曾因边军中出现了叛军,被细作掳去作为人质,细作以他性命威胁萧元帅放自己离开,只是萧元帅哪里肯以自己孩子的性命去换取三军将士的安危,便始终没有松口答应。
那细作走投无路之下,怒而将年岁不大的萧玄策直接抛入湍急的河流之中,小小年纪的萧玄策差点儿就死在了河水里。
后来他虽然被萧元帅安排好的人手及时救回来,但却多了一项怕水的毛病。后来,为了他的安危,萧家人将他送去了旃台山,他也始终不肯去学凫水。
倒是岑济安对他的心结颇为体谅,知道自己大弟子怕水也不强求。
直到那次萧玄策被裴玉从后山的寒潭里捞出后,他便开始硬着头皮学凫水。不知是被自己的小师弟救起来的事实太过羞耻,还是他想要保护师弟的念头太过强烈,没过多久,萧玄策也顺利地掌握了凫水这项技能。
这个男人的骨子里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韧性,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似乎就没有办不到的。
“那不过是……”
萧玄策的话被裴玉打断:“师兄,你再说言不由衷的话,我就生气了。”
萧玄策顿了顿,无奈地抚摸着青年的发顶:“罢了罢了,师兄以后都不提了。”
裴玉瞟了他一眼,像是还有些生气,到底还顾忌着萧玄策身上的伤,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瓦罐递过去:“喝点儿水,你应该饿了,我烤了些鹿肉,你吃些补体力吧。”
听到这话,萧玄策捧着瓦罐的手忽然僵硬起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裴玉掏出一大团用芭蕉叶包裹起来的东西,一层一层地打开外面的叶子,露出里头巴掌大的四块烤肉来。
鹿肉已经烤出了漆黑的外壳,如果裴玉没有提前介绍这是烤肉,萧玄策会觉得这四块木炭烧得还不错。
裴玉似乎也觉得这烤肉的外形不怎么美观,他干咳一声,掏出匕首开始切肉:“别看这外表不好看,但是味道……”
话音戛然而止。
颇费力气地切开坚硬如炭的外壳,两人清晰地看到肉块中间竟然还沁出鲜红的血水。
裴玉丢开匕首,疑惑地观察着自己亲手烤出来的烤肉。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这烤肉是怎么做到外焦里嫩到这般程度的?
他怎么记得萧玄策烤出来的肉不仅鲜嫩多汁,而且还色泽鲜艳,分明都是同样的步骤,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萧玄策也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道:“味道还是要尝一尝才知道好不好吃。”
裴玉有些丧气:“算了吧,这样半生不熟的鹿肉哪里能好吃?”
萧玄策笑眯眯地抬手揉了揉裴玉的耳垂:“无妨,只要是你做的,师兄都爱吃。”
说着,便艰难地捡起一小块鹿肉咬了一口……再咬一口……没咬动。
萧玄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裴玉瘪瘪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