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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现在,你改变想法了吗?”萧玄策的脸上不辩喜怒,只是那双眼眸比平日更深沉些。
裴玉摇了摇头:“皇位于我而言,从来不是什么值得选择的东西。何况,我父亲干的也不怎么样,过得更不怎么样……”
只是……如果他的身世没有后面的波折,如果他不是灵武帝的孩子,或许后面的路,会按照裴玉的计划一路顺畅地走下去。
而今,他的身份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再也无法让自己像以前那样置身事外。
“圣上的确……”萧玄策想起灵武帝的所作所为,沉吟不语。
他着实无法违心地称灵武帝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哪怕对方是他师弟的亲爹,也算是他的,嗯,岳父?
不过这个想法被萧玄策偷偷地藏在心底。
“以前我只觉得自己不过是这天下的一个旁观者,我只想着等这朝廷安定下来后,再同你回山上。”裴玉抿唇看向萧玄策,“只是我自作主张,却不知你肯不肯舍得这伯爷的爵位和手中权力?”
萧玄策从善如流道:“玥儿你去哪儿,师兄便去哪儿。”
两年前裴玉先下山,他为了保护裴玉,在求了师父小半年后才得了准许下山,就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官场。
按照他萧家人的身份和一身绝顶的功夫,若他投身军营,在边关厮杀个几年,很快便能凭着自己的战功获得与自己实力相匹配的地位和权力。
然而萧玄策对于权势地位也毫无概念,他唯一所求便是离自家师弟再近些,一日三餐足以。
裴玉不意外地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这才笑了,眉宇间也舒展了几分:“不过方才那面饼却提醒了我,师父曾经的教诲。处富贵之地,知贫贱之痛。如今我官拜三品,也算身居高位,不可只想着一己之私,至少……至少要让被苛政逼迫的百姓安定下来,让他们能安享饱暖人生,才不负师父的教诲。”
萧玄策闻言,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裴玉的手背:“我们前日所见所谓山匪强盗,也不过是被逼得身不由己的穷困百姓罢了。民之所以为盗者,是由赋繁役重,官吏贪求,饥寒切身,故不暇顾及廉耻。你我二人既在朝为官,自然要尽一份力。我看陛下如今也肯革新变法,关心政务,不管是何缘故,总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裴玉轻轻点了点头,想起他和萧玄策两人走访江南的真实目的,心底沉甸甸的责任又重了两分。
天边朝阳露头时,裴玉便推着板车往柳城南方的官道上走去,只盼着早些走到,好与灵武帝几人汇合,也好让萧玄策安心养伤。
他推着吱嘎作响的板车一走就是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变得炙热起来。
汗水沿着他的下颌一滴一滴地淌下,哪怕有萧玄策举着芭蕉叶为他遮挡阳光,也难以带来清凉的慰藉。
两人几乎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上华贵精致的衣衫都沾染了泥泞灰尘,哪里还看得出当初价值不菲的模样。
或许也是因此,偶尔遇到路边的流民,那些流民也只是麻木疲惫地让开路,对于看上去和他们一样狼狈的两人,他们并无别的想法。
裴玉拖着破旧的板车行走在官道,虎口和掌心因为粗糙的木把手的摩擦,已经磨出水泡来。为了不让萧玄策看到,他趁其不注意,狠狠心掐破了掌心的水泡,再用衣袖缠在手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推车。
“停下来。”萧玄策哪能被他骗过,抓住了裴玉的手腕看着那掌心破开的水泡,咬紧了后槽牙。
“也不疼,”裴玉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手腕。
“我躺了这么久,也该下来走动走动。你知道的,总是躺着反而不利于伤口愈合。”萧玄策强忍着背上的疼意从板车上挪下来。
裴玉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穹,又看了萧玄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