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和裴玉的耳目清灵,在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接近门口时便都被惊醒。
在浣霞吩咐小丫鬟推门的前一秒,萧玄策卷起自己的衣服,如一只矫健的灵猫般顺着房间的窗户钻了出去,只留下在风中摇晃不止的雕花菱窗。
“咦,昨夜这窗户竟是一夜没关么?”浣霞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半敞开的窗户,不觉一愣。
她怎么记得,昨天自己离开的时候,房间里的窗户分明关得严严实实的?
“是我觉得房间里的熏香有些闷了,开窗透透气。”裴玉揭开被子,一边抬手去取挂在旁边的外衣一边淡淡地回答道。
浣霞心中一松,不是她自己忘记了关窗便好。
见裴玉要自己亲力亲为地更衣,她连忙走上去要接手过来:“爷,奴婢来服侍您吧。”
裴玉略微活动了一下还有几分酸软的手腕,想起某人吃醋计较的模样,摇了摇头:“不必,我待会儿去给父亲和母亲请安,你去看看他们起床了没?”
浣霞闻言轻笑了声:“二少爷您久不在家,不知道老爷夫人的习惯。老爷每日卯时正刻就起床了,在院子里练两套拳法再去同夫人用餐。眼下老爷和夫人应该都在小厅里用餐呢。”
裴玉洗漱毕,便吩咐浣霞带路,去给自己的便宜爹妈请安。
裴家不愧是百年士族,这代代传承的宅邸规模可观,各处院落中的亭台楼阁不像如今京中流行的那般,讲究个高大恢宏,精致靡丽,反而大工若朴,大巧若拙,处处都透出的历史厚重感。
只是树高屋多,难免便显露出几分阴沉压抑来。
随着浣霞左拐右转地走了将近半刻钟,裴玉这才走到了裴家夫妇用餐的花厅。
此刻,夫妇二人正在沉默用餐,每人面前放着一碗碧绿的粳米粥,桌面上摆着两三叠小菜和一笼蟹黄包、一碟子圆形的白玉色点心。
“不孝儿裴玉给父亲、母亲请安。”裴玉上前请安,夫妇两人便都停下碗筷来。
几年前他刚入朝时就已经见过了裴守道,只是这位族长夫人,‘裴玉’的亲娘裴吴氏,他却是头回见到。
裴吴氏长着一张端方雍容的圆脸,四十来岁的年纪,只是模样看上去却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得多,大概也是这一生她几乎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她出嫁前是西陵吴家的嫡次女,也是传承数代的清贵世家,十五岁嫁给裴守道,因裴守道的母亲三年前去世,父亲不曾续弦,上面没有婆母立规矩,一进裴家就开始接手管家事宜。
裴吴氏十八岁生下长子裴琇,二十一岁生下次子裴玉,后来又分别生了一子两女,靠着这些孩子在裴家站稳了脚跟。
更何况她的丈夫十分尊敬她,几个儿女也都孝顺知礼,聪慧过人,她甚少操心,自然在面色上见不到愁色。
此刻见到裴玉,她那圆脸上却难得的显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来。
便是听到眼前这位俊美非常的陌生青年唤自己母亲,她也是愣神了片刻才挤出笑容来,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生疏道:“我儿一路辛苦,不必行礼了。”
裴守道见状,也对裴玉道:“你三岁离家,这么多年不曾回来,你母亲都不大认得你了。你且坐过来,让你母亲好好看看你。”
裴玉也不客气,隔着裴守道一个座椅坐了下来。
等裴守道挥手吩咐左右伺候的人都退下后,裴玉才对着裴吴氏客气道:“晚辈冒昧顶替了贵公子的身份,还望夫人见谅。”
裴吴氏闻言,神色怔然。
若非裴玉骤然归家,她也的确忘了自己膝下还曾经有一个早夭的孩儿。
那是她的二子,小名玉哥儿,自幼聪慧秀敏,启蒙得也早,小小的年纪就能跟着他兄长咿咿呀呀地背诵《三字经》。
奈何天妒英才,她的孩子在三岁时大病了一场,没救回来,早早地就离开了。
只是这件事却鲜有人知,因为她的丈夫做主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丈夫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还是强忍悲痛把消息瞒了下来。整个裴府之中,知道这件事的也就他们夫妇二人和那出诊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