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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已是孙景文所给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邵良宸本想差人去请他过来,但又有些担忧那样一来事后追究,会加重自己的嫌疑。没想到人家孙景文远比他想得积极,早就差人打探着这边状况,一听说荣熙郡主离开桃园,孙景文立刻就主动上门了。倒为邵良宸解决了计划中的头一个难点。
这计划第二个难点,就是如何叫孙景文去吃那燕窝,邵良宸手里并没有寒凉药物可给他另下在饭菜里,万一孙景文不喜甜食,无论如何都不愿吃燕窝就有点麻烦。邵良宸本想着到时将那燕窝分作两份,自己拼着闹场肚子,陪孙景文一块当点心吃,那样还更显自然。
没想到孙景文此人除爱财之外,还十分喜欢占小便宜,来了见到炕桌上放着一个精致漂亮的炖盅,打开见到里面一看就很高档的吃食,根本都没用邵良宸让,自己就拿瓷勺舀着吃了起来。又为邵良宸解决了第二个难点。
何菁告诉他燕窝来历的时候没有下人在场,也就没人证明他是有意放任孙景文去吃;孙景文来时邵良宸特意没叫知情的绮红等人跟前伺候,也就无人会提醒劝阻孙景文。
整个过程出奇地顺利,毫无破绽,邵良宸对荣熙郡主所述的都是事实,连当时当值摆饭的丫鬟皆可作证。
当时邵良宸确实曾劝说孙景文“那可能是菁菁吃剩下的,大姐夫想吃可以给你现煮”——其实他是怕孙景文吃得太多太快,没等喝下酒里的补药就先闹了肚子。
结果孙景文竟笑着连说“无妨,二妹妹吃过的有什么可嫌弃?”,反而吃得更香,看那意思,就是明摆着对何菁有所肖想、以吃美人的剩饭为乐。
这色鬼竟连何菁也惦记上了,说不定看手下做那龌龊事的时候还有过什么龌龊想象。邵良宸暗中咬牙,在心里将他千刀万剐了好几遍。
事实证明,孙景文必定是本身已经吃了不少补药,体内蓄积够多,才会都没等到再喝下邵良宸下了补药的酒就发作,症状还比邵良宸预想得更严重。
依邵良宸之前所预想,应该叫孙景文吃完了饭,告辞离开桃园,回家的路上再毒发倒地,才最为理想。他与何菁虽说已决定要走了,毕竟还要再住一些天,他不想叫这恶人脏了自己的屋子。
却没想到,孙景文饭都没吃两口就吐了血,而且是口鼻同时窜血,情状极其骇人,像极了电视剧里中了砒。霜的武大郎。邵良宸都不禁怀疑,是不是那燕窝里还有什么自己没尝出来。
他只好叫人将其抬到对面的西次间安置在榻上,第一时间叫人去请了太医。
大仪宾吐血晕厥,这是件大事,邵良宸也及时安排了下人传话给安化王及朱台涟。那父子二人听说之后也都十分重视,很快赶了过来,等到朱台涟最后赶到时,于太医的诊断已然有了结论。
“大仪宾是服食了极热药物之后,又吃了极寒药物,寒热相冲,才会如此。”于太医恭敬地掖着手,塌着两条花白眉毛叹息摇头,“请王爷与王长子恕罪,因服食量过大,大仪宾怕是……难救了。”
安化王、朱台涟、荣熙郡主、何菁与邵良宸听后俱是神色凛然。
安化王首先去问邵良宸:“宸儿你既是陪他一同饮食的,你竟没事?”
荣熙郡主抢先道:“是奕岚上午借赔礼为名,送了一盅燕窝过来给菁菁,结果被景文给误食了!”
此时无关人等均已被遣出,外面还专门安排了下人控制闲人不得靠近,防人偷听,太医向来是最惯于守密的人,对于太医倒不必避讳,是以荣熙郡主说起话来无可顾忌。
“正如郡主娘娘所言,问题出在那燕窝上。”于太医手上将那盅剩了一半的燕窝端起,“这燕窝中搀有大量大黄,是为极凉之物,寻常人吃了都要腹泻不止,若是刚服用过极热药物的人吃了,根本经受不起。”
安化王又惊又怒:“奕岚……竟给菁菁下药?”
朱台涟望了何菁一眼,朝于太医问:“那极热的药又指什么而言?太医可诊得出来?”
于太医微微露出一丝苦笑,手中呈上一个小小的琵琶形雕漆瓶子:“此物是自大仪宾贴身荷包中所寻得,其内装的就是极热补药。”
孙景文竟会将那补药随身携带,这也是邵良宸始料未及,不过当然,这是件极好的事,省得事后寻不到热性药物作证,又给他们惹上嫌疑。
朱台涟接过瓶子来,打开瓶盖闻了闻气味,转手递给安化王,轻飘飘地问了句:“这确定是大妹夫自己的东西?会不会是有谁对他动的手脚?”
闻听此言,何菁与邵良宸不着痕迹地对了一下眼神。
于太医却很肯定地摇了头,解释道:“王爷与王长子有所不知,其实早在大县主尚在世时,下官便被他们请去过府上,为大仪宾诊治不足之症。”
安化王讶然:“你是说……”
于太医点点头:“王爷恕罪,只因大县主再三叮咛此事不要外传,下官才未予呈报。其实自那时起,大仪宾已然因外伤患上阴痿之症,多年医治也未见成效,下官也曾为他开过补益的热性药物。据下官所知,近年来大仪宾这类补药时常吃着,从不离身。也正是因此,才会一次偶然食用了太多凉性药品,便发作得如此厉害。”
反正人都眼看快要死了,于太医也没了继续保密的必要,索性全部交代,免得人命关天给自己留下后患。
邵良宸瞥见何菁眼望着二哥,神态之中明显透着幸灾乐祸,就差直问“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了。他有心使个眼色提醒她收敛一下,奈何她根本不看过来。好在朱台涟刚一从于太医身上转开眸光,何菁便及时垂下眼,两手还互捻着手指,继续装自己的惶然无措,好像只顾一门心思检讨自己没及时收起燕窝的过失,连太医说些什么都没听进去。
邵良宸心下暗笑,这丫头也算跟着他修炼的演技略有小成。
安化王都有些接受无能了。看上去老实巴交、不近女色的大女婿原来是个阴痿的,还是由于“外伤”导致,根据大女儿朱锦岚的性格,很轻易就能推想得出这外伤是如何来的,如果是因为什么意外,也就没必要这么讳莫如深、连自家人都瞒着了不是么?
然后,小女儿以赔礼为名,给姐姐送了一碗泻药,被大女婿误食,现在大女婿眼看要咽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安化王站起身道:“来人,去叫奕岚来桂园见我!”说着便要踅身出门。
“父亲慢来,”朱台涟忽出声道,转向邵良宸问:“今日孙景文是为何事来的?仅是为了过来找你闲坐聊天?”
这已是他今日第二次显露出疑义,二哥还是头回对他们公然显露这种态度,何菁夫妇的心弦都随之紧绷了几分。
邵良宸微露迟疑之色,望了一眼何菁,方道:“二哥欲知此事,可否请菁菁暂且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