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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署大堂候了片刻,周昂的亲兵便快步过来,请他们进去,韩毅叫手下十个侍卫在此候着,自己与邵良宸两个走进里面。
这些武将们心里记挂着谋反大事,自然而然也都关注着王长子府的一应动静,今日朱台涟一大早就匆匆带人出门,是为何目的闲杂人等一概不知,但周昂等人也都对此瞩目,晚间临睡前还曾打探过,听说王长子一日未归,这些人都有些疑惑。是以一听说王长子传话,周昂立时就提起了心。
邵良宸与韩毅走进周昂所住的屋子时,周昂早已穿戴整齐,一看见邵良宸,他先怔了怔,随后陪着笑拱手道:“原来二仪宾也在,前次的误会,下官尚未赔礼呢。”
其实是朱台涟警告他们不要再打搅妹夫,不论是善意恶意一概不允。所以他们想要赔礼缓和关系也没有机会。
“好说,”邵良宸简单还了一礼,脸上尽是郑重,“周大人,今日事出紧急,没工夫为这些小事客套了。”
他的演技一来充分发挥,神情语气不但真实,还极富感染力,周昂一个杀敌武将都被他感染得心惊胆战,一边自行脑补着各种严重事态,一边相让道:“是是,二仪宾快请坐下说,究竟出了何事?”
邵良宸随他落座,望了一眼韩毅。这些武将听了朱台涟上次为他分辩的那番话,究竟信了几成、对他还有多少疑心,都不好估量,但韩毅身为朱台涟的心腹,在他们眼中就要可信多了,是以邵良宸安排重要的话都由韩毅去说,以便取信于人。
韩毅道:“周大人,是这样,昨日王长子安排了二仪宾护送二小姐返京,没想到今日一早竟收到消息,称有人欲在半路劫持二小姐,王长子即刻带了我等过去赴援……”
“等一等,”因韩毅只是个侍卫,周昂在他面前说话并不十分客套,一听出有不好索解之处立刻出言打断,“韩毅,王长子今早出门,带了多少人手过去?”
王长子今早带出去的人全都被邵良宸带回来了,邵良宸是考虑如果留几个人在那里,万一再被朱台涟苏醒后策反过去就要出麻烦,这才全都带回。
周昂早就留意着今早王长子出门一事,对其大体带了多少人心中有数,一听亲兵说晚上来的人数,就觉得奇怪。哪有王长子出门逗留在外,把大部分随扈都遣回来的呢?
邵良宸一听此言便知周昂起了疑心,不过也由此可见,周昂此人不是个城府深的,心中生疑竟然立刻就插口动问。他接话道:“是二哥担忧我在归途之中再遇突袭,才仅仅留了一个手下在那里守着他与二小姐,叫余人都随我回转。周大人,今日之事可谓十万火急,关系咱们一众人等的身家性命,请你先听完原委再来插话动问,如何?”
他说话就比韩毅底气足得多了,周昂被他再次一感染,气势立刻又馁了,点头道:“是是,您二位接着说。”
韩毅头一回担上这种说谎骗人的差事,被打断一回,又得重新找感觉:“哦,我方才说到了……是了,王长子带了我等前去赴援,到了宁县郊外事发地点突遇一伙来历不明的伏兵突袭,关键时候,是二仪宾及时现身相助,才帮我等尽数击杀来人,可惜我等护主不周,还是叫王长子受了些伤。王长子便命我等护着二仪宾先行回来送信,他由一名弟兄以及二小姐暂且留在那边等候接应。”
在邵良宸这骗子行家看来,韩毅的神情、语气、言辞就没一项是合格的,内容也颠三倒四,听得他直捏了一把汗。
好在配上所说的内容,韩毅流露些惊惶不定的神色也属自然,并没引得周昂生疑。周昂听完也十分吃惊,忙问道:“是什么人突袭王长子?王长子他伤势如何?”
“周大人放心,王长子伤势不重,只是暂时不宜活动。我等将他安置于隐蔽之处休养,不致再有风险。”韩毅道,“周大人,这次当真是出了大变故,事不宜迟,请您即刻将那几位主事的大人全都唤来,听我们说清原委,再行商议对策!”
周昂已经完全感染了他们渲染起的紧张气氛,点头不迭:“好好,我这便招他们过来。”转而吩咐亲兵去叫人,又怕太慢,干脆请邵良宸稍坐,自己也出了门去亲自叫人。
屋中仅剩下了邵良宸与韩毅,韩毅擦了擦额上冷汗,小声问:“二仪宾,我没说错什么吧?”
邵良宸都已经没话说他了,耐着性子道:“韩大哥,你该先把事情对周昂说个清楚,再叫他去唤其他人来啊!”
韩毅一怔:“既都是要告知他们所有,待人来齐了再说不是一样?”
邵良宸就像听见学生问了个荒诞问题的老师,好生无奈,都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他所制定的计划路线,简而言之,就是先将朱台涟引出安化扣押下来,再由他编一套谎话,来告诉周昂他们说,他们通过这一次的变故偶然得知,所有的谋反大计都只是杨英他们的一个惊天大阴谋,人家已经设好圈套等他们跳,谋反绝不可能成功,从而说服朱台涟这些手下放弃从龙之梦。
等到何菁那边攻略朱台涟,让二哥态度也不再那么坚决,再叫二哥见到他的手下都已经明白上当,放弃了梦想,二哥再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了,也就只能乖乖跟大伙一块儿想办法从杨英的阴谋中脱身出来。
周昂与丁广、何锦等一众武将都是被杨英一派成功忽悠、梦想着能做从龙之臣进驻京师的人,不论是从侧面打探还是自己观察,邵良宸都知道做着首领的周昂是这些人当中相对比较有见识的一个。
挨忽悠这种事,越是有见识的人越不容易上钩,反过来说,挨了忽悠的人里面,越是有见识的人就越容易清醒过来,那种没见识的挨了忽悠,常会一条道儿走到黑,直至把自己赔个精光,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如果先把杨英的阴谋对周昂说个清楚,言明利害,叫周昂彻底清醒过来,再由周昂出面,去说服其他那些见识不如他的武将,成功的希望就比较大。
像韩毅这样,先叫周昂去把大伙都招来一块儿开大会,到时那些人你质疑这么一句,我质疑那么一句,别说同时说服所有人不容易,连周昂更听信那一边,都不好保证。错了这点步骤,成功率就下降了一大截。
看着韩毅一脸懵懂,邵良宸也是无语凝噎。他自己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仅有过的两个搭档,一个是老婆,一个是钱宁,前一个很好沟通,后一个不需要沟通,他就从没有过自己做领导、给手下分配任务的经验。
来前他觉得自己已经都交代清楚了,没想到人家韩大哥发挥了一点自己的想象,就把事情给闹成了这样。
由此可见,“可靠”不一定“靠谱”。
邵良宸听着窗外隐隐传来越来越多的说话声,知道住在公署的那些武将很快就会聚过来,他只得暗暗稳住心神,准备好将自己的口才超水平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