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含糊应答,心里疑惑重重。依白天看来,他还以为朱台涟对邵良宸的身份有所洞察,起了疑心,这般看来,却又不像。大舅哥疼妹夫能疼到这份上,也是罕见了。
“将弓箭丢下,”两人一前一后朝人群聚拢的那边走去,左近没有旁人,朱台涟吩咐道,“你记着,此事不得外传,尤其不能叫二妹夫知道。这是为他好!”
“是,王长子放心。”
已知钱宁来安化的目的,如此交代还有没有意义,朱台涟也拿不准。但方才那种境地,他确实没有其他人选可用,侍卫当中擅长射箭的极少,射术最好的都还及不上他自己,他也没有把握能在那么远一箭致人死命,而钱宁既然敢在他面前夸口射术过人,就一定是有些真本事的,想要达到目的,他只有钱宁可选。但做事的是钱宁,被妹夫知道恐怕就无可避免。
朱台涟暗暗喟叹:被他知道就知道吧,或许叫他们知道,也没什么不好。
钱宁此刻心中疑惑更盛——怎么王长子对邵侯爷,就像大人护着自家孩子似的?难不成……
他自己私生活可谓放诞不羁,早年娶过妻也纳过妾,结果几年之间妻妾先后都染病过世,他如今又是光身一人,尚未续弦,近年来就愈发不思节制,青楼妓馆逛过,相公堂子也逛过,既包过女戏子,也包过男戏子,对时下流行的男女通吃这一套十分熟稔。
是以见了朱台涟对邵良宸的关照,很轻易地,就想到那边去了——不得不说,人家那两位看着是挺般配的……
何菁一直在桃园正房次间里坐立不安地等消息,还特意差了绮红过去大门那边守着,以便邵良宸刚回来时不便立刻回这边,也能叫她及时听到结果。
更漏滴答轻响,银指针刚过了亥正,邵良宸便与绮红一同回来了。
何菁听到院里的动静,快步迎到正屋门口,一看见邵良宸进来时脸上的神情,心就凉了下去。
“人……死了?”
“嗯。”
何菁顿时落下泪来,她还只是因为痛惜一个萍水相逢的好人遭难,邵良宸远比她还要难过,见她落泪,都不知能说点什么安慰她才好。
令他意外的是,何菁完全没要他安慰,很快便收住了眼泪,抬袖擦了擦脸,过来为他接过披风道:“烟翠已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洗漱,准备歇了吧。”
邵良宸有些看不懂她这反应,因跟前还有下人在,也不好多问,便先去了对间洗漱。
等他洗好,回到东梢间的卧房时,何菁迎面为他递上一杯热茶,道:“快歇歇吧,你定是累得很了。”
邵良宸随着她在圆桌边的绣墩上坐下来,拉了她的手道:“菁菁,我说过,你若心里难过,无需在我面前忍着。”
何菁摇头苦笑:“不瞒你说,那时见你走时,我很想嘱咐你,务必要尽力救安夫人出来,可我又想,怎么能为了个外人,就叫你去冒险呢?所以就没有说。你放心,我不是个拎不清的糊涂人。咱们面对何样的形势我都清楚,哪会真有那么多的关心摊给外人用?”
她长长叹了口气,“方才在这屋里等着,我一直心神不宁,为安夫人担忧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其实是惦念你。除了你的安危,其它什么都不值得我去在乎,我只想要你平安无事。别人有别人的命数,我们自保尚且不易,管不过来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