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了好一阵,见外面没什么动静,她才安下心,又琢磨起,不知他究竟想怎样去对付他兄弟。
初见他们那天,那兄妹三人一派亲密和睦,哪成想所有的亲和都只是表面上薄薄的一层纸,不定哪天捅破,就是一番天翻地覆、颠倒乾坤的争斗。
想一想就觉得脊背发凉。以前只在影视剧里看过皇位之争的热闹,如今却近在咫尺,而她,已经没了抽身事外的可能。
当然,她也不想抽身。唉,他怎么不答应放她去做间谍呢?
他是君王,理应对身边每个人保持提防,划开距离,对她的信任,怕也是有限度的。
唉,慢慢来吧……
“留宿过夜?”王府内,潭王也换好了寝衣,悠闲地坐在榻边,玩味着这四个字。
“说是并未进幸,只是因宫中下了钥,留宿值房而已。”乔安国已然回去,仍不忘差了手下及时将宫内情形报知过来。事无巨细,无论有没有用,潭王想不想知道,他都报过来以显示自己的忠心。
“我说呢。”潭王脸上笑意多了几分嘲弄,“他怎可能手脚那么利落?”
刚这一阵他就一直在琢磨,一次的损失还是小事,一个女人心机再深,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他倒是有些介意,她会对二哥有些什么影响。
二哥天资不差,但毕竟根基全无,想用复杂的人际勾连和繁冗的庶务纠缠住他,让他束手束脚,头绪全无,进而架空他的权力,这并不难。
眼看着一年过去,这倾向越来越是明显,二哥看似已被成功引进了恶性循环,想不到近日的举措亮点频现,他好像忽然头脑清明起来了。难不成,这也是那个丫头的功劳?
潭王起身往一旁踱了几步,舒展开眉心沉吟着:且看看吧,二哥身边多了一个她,怎么看,也是于我利大于弊才对。
二哥本事再大,头脑再清明,难道还能有办法改变她是赵顺德女儿这回事?
如今辽东形势仍每况愈下,赵顺德已是人人喊打之辈,没被百姓挖出来鞭尸就不错了,平反是绝平不了的。
所以说呢,二哥越是宠她、越离不开她,才越好呢!
……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晚气头上皇帝还有心给绮雯再加刑几天,没想到才头一天过去,他就开始觉得这三天太长了。他们天天还在一个院里,还能见得到,但屋内的洒扫总要趁他不在的时候做,所以在这三天里,他就总与她之间隔了一堵墙,或一扇窗。
天气自那晚雨后终于清凉下来,隆熙阁每日白天还是会打起万字纹棂花窗,只余下一层浅碧色的蝉翼纱隔绝内外。皇帝坐在他的老位置上,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留意着窗外,一有她的影子闪过,他都能及时发觉,转头看去。
宫女子都换上了秋装,淡淡的粉蓝色提花棉布袄子,上面看不清是元宝纹还是缠枝莲的提花,到了阳光下会微微反着亮光,似乎比那身夏装更亮丽些。
按说她应该故意在他眼跟前装辛苦,博他的疼惜,可她显然没那么想叫他看见,要不是这季节落叶多,必须时不常地过来扫,她都尽可能不出现在这道院里,来了也是尽快利落地扫完就走,还有时挺提防似的朝他这边望一眼,好像做了亏心事怕他发现一样。
他知道,纵是听了他的解释,她也还是不愿担上故意引他注目、邀宠乞怜的名头,怕被视作“贱人”。她这人就是这么怪,一边想要接近他,为他显露的一点真心而欢喜不已,一边又要自矜孤傲,受不了被人视作下贱逢迎。
这很好笑,她是头一个引他动心的女子,即使是有点恃宠而骄的劲头,甚至去找宁妃她们摆威风,磨着他替她出头,也没什么新鲜的。她怎就那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