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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已经过去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伤兵营里的士兵们绝大多数都已经恢复,可重整旗鼓回归军营,但有一部分伤的断肢残臂,无法继续再上战场,就只能退伍被送回老家安置。
将军今日来伤兵营便是为这些退伍的伤兵们送行的。
在夏舒呈看来,虽然是因伤被迫退伍,但却也同样保全了性命,后半生远离战场再不必打打杀杀,也算是好事,所以他认为那些伤兵们应该庆幸,为即将回家与家人团聚而感到高兴。
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所有人都不愿离去,全员士气萎靡不振,身负军人保家卫国的使命,宁愿战死疆场,也不愿退伍偷生。
将军耐心,逐一安慰之后,向他们郑重承诺,不日开战,必会带着他们的那份赤诚之心,拿回岭北故土,重整破碎山河,他们这才同意启程。
出城的车马浩浩荡荡,将军登临城楼,命令手下士兵竖旗鸣鼓,为他们送行,直到车队消失在远方的茫茫大雪中,仍在眺望。
夏舒呈不知将军此刻在想什么,是否也是在思念家乡,但他忽然觉得将军有些可怜。
常年四方征战,刀尖舔血,终日风餐露宿,无处为家,徒有位高权重之名,穷的时候甚至连只鸡鸭都买不起。
夏舒呈不禁问他:“当将军到底有什么好的?”
将军闻言,目光从远方收回,没听清他刚才的话:“什么?”
夏舒呈说:“为何一定要打仗?”
“呵呵。”
将军被他逗笑:“身处乱世,打仗自然是为了护国安邦,平定山河。”
“山河就在那里,千百年来,风雷不动。”
夏舒呈说:“分裂它的是人,若非人人都想成为人上之人,天下本为一家,并无乱世。”
将军笑容顿了顿。
夏舒呈又说:“你们做将军的到处打仗,说是平定山河,实则不过是在助长人为之乱而已。”
将军脸上笑容退去,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大道理确是如此,但眼下的仗该打还是要打,否则将城池拱手让人,岭北数以万计百姓就只能遭人鱼肉,任人宰割。”
“…”
夏舒呈无言以对。
这是个残忍的时代,以国为界,人分三六九等,侵略往往伴随着杀戮和屠城,被残害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将军并非能扭转整个世道,他也只是作为领兵之将,在竭尽全力守护他的百姓而已。
“抱歉。”
夏舒呈对将军微微点头致意:“方才是我信口胡言了,将军别放心上。”
“哟,难得。”
将军听后反倒是笑着凑过来,宽慰般的逗了他一句:“原来你还会对人低头呢?”
“…”
夏舒呈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
彼时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照千里,昏黄的光落在将军轮廓清晰的脸上,使他看上去既坚定刚毅,又和煦温柔。
夏舒呈就那么看着他,心口处又开始传来隐隐悸动,脸便不自觉的跟着热了。
“脸怎么了,很冷吗?”
将军说着话,随手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狐球,转头披在他身上,又耐心的为他系好领扣,拢了拢四周,笑着对他说:“好生穿着,别回头冻坏了,又要对本将军甩脸子。”
“…”
整个人瞬间被温暖包裹,眼前的笑脸又过分的明艳灿烂…
夏舒呈忽然在自己慌乱的心跳里,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无比清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