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却道:“为表诚意,大瑜答应和亲之后会把长陵郡归还我岭北,如此不费一兵一足便可拿回土地,免去战乱伤亡之苦,岂非好事?”
“好个屁!”
秦昭道:“那本就是我岭北的土地,归还是应该的,哪里用得着拿和亲做筹码,这就是…”
“秦昭!”
秦昭情急之下最容易口不择言,未免来日落人话柄,将军打断了他,走过去从他手里把那圣旨接过,展开看了看,眸子便渐渐沉了下去。
夏舒呈原本是在冷眼旁观的,毕竟,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人群与动物群并无太大区别,都是在相互打打杀杀中优胜劣汰,如此循环往复,得以延续,自然规律,看开便好。
若非这场仗牵扯到自己的心上人,那对于夏舒呈而言便与他毫无干系,打或者不打,打赢或者打输,他都不甚在意,是谁在阻止,其中有什么阴谋,他也是更无所谓。
可注意到将军看过圣旨之后脸上浮现出的隐隐约约的失望与难过,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便就忍不住在意了起来。
前段日子夏舒呈整日黏在将军跟前,对此次战役有关的一切都颇多了解,此一战将军是从两年以前便开始做准备的,非但战略谋划付出了很多心血,两年来暗中部署,机关算尽,近日又几次三番刻意,引的大瑜军对他恨之入骨。
据战前了解,大瑜如今已经将全境的七成兵力都抽调到了长陵郡,为的就是以绝对兵力的优势一举打败将军的岭北军,斩杀首领。
而恰恰将军所以计划的,也是如此。
经过多次战前推演,将军对此战的胜利与否已经有一定把握,且即便没有完全胜利,最坏的结果,至少也能斩杀大瑜军近六七成的兵力,这便相当于大瑜军全境兵力折损近半,损伤惨重,此后几十年内,都不会再有入侵岭北的军力。
这也就意味着,此战之后,岭北数十年内不会再遭战乱之袭。
岭北王当然知道此次大战背后的意义并非只是拿回长陵郡那么简单,不可能放弃这样好的时机休战和亲,从而让大瑜军得以喘息,养虎为患。
所以,岭北王真正的目的,应当是将军。
夏舒呈听秦昭说过,将军的父亲是为岭北王打下天下的功臣,所以岭北王自幼便视将军为己出,赐皇子位份之名,关注颇多,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对他的脾性了解透彻,知道在这样的时刻,即便他接了那道圣旨,也不会真的遵从。
纵观历朝历代,打天下的将军在战争结束后能得善终的,没有几个,手握兵权,威望盛大,功高盖主,那么最后的下场,必然是飞鸟尽,良弓藏。
这一仗,打与不打,将军都已经先输了。
“将军。”
夏舒呈最是不能忍这种事,他走到将军身边,一把扯过那道圣旨,对将军道:“既然是君主的旨意,那将军遵从了便是,日后江山是否会动荡,风雨是否飘摇,也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
将军闻言从失望中回神,抬眸看向他,见他义愤填膺,怒意逼人,近身一步,抬手用指尖在他拧紧的额心处揉了揉,随后扯开嘴角对他笑了笑:“嗯,我也不想打仗,可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将军!”
夏舒呈顿时更加生气:“你是不是傻啊,他这般对你,你为何还要为他守这破烂江山?”
将军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守的并非是某个人的江山,是我岭北数以万计黎民百姓的江山,江山稳固,可遮风挡雨,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这是我身为守国之将,必须担负起的责任。”
听了他这话,夏舒呈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半个字都再说不出来,满腔怒火也瞬间平息,改为心脏处传来的隐隐的疼痛。
在他看来,明知前方没有路,却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将军就是个傻子,用自己将来的前途与命运去为他人换得安康盛世,就更傻。
可是。
他之所以会喜欢,不就是因为将军是这样的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