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置水晶棺的地方是一间悬于地下的石窖,夏舒呈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爬上地面,进入了一间院子。
彼时天朗气清,阳光刺眼,夏舒呈久不见光,到地面上之后眼睛被阳光刺的生疼,闭上缓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得以睁开。
而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心心念念的将军,而是愣在那里满脸惊恐的盯着他的秦昭。
“将军呢?”
夏舒呈顾不上其他,立刻冲到秦昭面前抓着他的手臂问秦昭:“将军呢?将军在哪里!”
秦昭整个人已经懵了,愣愣的站在那里,被摇晃着手臂都久久不能回神。
话说,当初夏舒呈告诉过秦昭,自己并非普通人,骨血可再生,灵魂永不灭,即便死去化为灰烬,也还会重生归来。
可那时,秦昭是并不相信的,毕竟自古长生之说只是有过传闻,谁都未曾真正见过。
秦昭自幼同将军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对将军的脾性很了解,深知将军既然已经认夏舒呈为妻,那便一定会选择与夏舒呈同生共死,若是把夏舒呈一个人留在冰冷的祭坛上遭人凌|辱致死,那即便活下去,于将军而言,后半生也只会与自责与愧疚为伴。
所以后来在夏舒呈被送上祭坛之后,他从天牢中把将军接出来,却没能忍心把夏舒呈给他的药偷偷下入将军的饭菜里,而是让将军自己做了决定,并与将军并肩作战,共同去营救夏舒呈。
他当初是真的不相信有朝一日夏舒呈还会回来,所以对于自己当初的选择与决定导致的后果,他也从未有过后悔。
可这一刻,当看到夏舒呈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质问他将军现下在何处时,他所坚定着的信念忽然崩塌,精神也随之崩溃,整个人再也站不稳,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而夏舒呈就那么看着秦昭的反应,意识到了什么,心里的期待戛然而止,眼睛里的光也忽然便暗了下去。
其实,也还是有些印象的。
当日寡不敌众,情急之下,将军便把夏舒呈交给了秦昭,让秦昭突破重围先行带夏舒呈离开,而将军自己则留了下来,以一人之力抵挡万千兵马,为他们争取了一条生路。
现在想想,夏舒呈仍然能清晰的记起,分别之际,将军被万千利刃困于其中的身影,以及渐行渐远之时将军望向他的,那个疼痛不舍的眼神。
“对不起…”
纵然万般不愿开口,但事已至此,秦昭无可回避:“是我自作主张,保护不利,害将军枉死,都是我的错!”
猜得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知从秦昭口中听到那个“死”字之后,夏舒呈心脏猛的一抽,眼前即刻眩晕,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在哪?”
夏舒呈捂着心口,很艰难才说得出话:“葬,葬在哪?”
秦昭忍着泪水几番试图回答,可一想到将军葬身的地方,便始终没有能说得出来。
论及出身,将军生于世家,为将门之后,论及功业,将军十几岁便挂帅出征,击退强撸,收复失地,攻绩盈硕,战功累累,一生都在为守护岭北的太平与安宁鞠躬尽瘁。
然而功成之后的最后,却落了个叛乱谋逆的罪名,死后甚至不能葬在自家族中陵墓,而是在东郊的野山上随处修建了的墓穴,便给埋了。
随秦昭来到将军的墓地前,看着荒凉的墓地,简陋的墓碑,夏舒呈心里的疼痛不断翻涌,融合,发酵,最终全部为了同一种情绪。
恨!
可知,活到现在,夏舒呈遭受过很多次无故的迫害,失去过身边很多待他好的人,他也曾恨过,怨过,可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异于众人,便会被众人区别对待,这便是人性。
而且所有已经发生的事便是既定的事实,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什么,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所以他此前只是躲,几乎没有过要为谁复仇杀人的念头。
唯独这一次不同。
至此为止,将军是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最为特别的人,是他心甘情愿倾尽所有去爱的人,也是父母除外,唯一愿意无条件用性命来保护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