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过来的时候,里面的医生正好出来。关越视线冷情地掠过程诺,到医生跟前了解情况。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
程诺在他眼神里看见了失望,本来紧绷的神经在那一瞬断裂了一半,命悬一线。
她低着头停靠在一边,敛了敛情绪,听医生跟家长说明情况。
幸好情况不是很严重,医生建议保守治疗,牵引十天之后打石膏固定,休养就可以恢复。
程诺松了口气,愧疚地看了眼轮椅上的关予芙。
关越摸着她脸,气压很低,心疼也很明显。
关予芙看着站在关越边上的女人一脸疑惑,程诺看见他们三个人很巧妙地被框进一个画面里,心里沉了一颗石头,答案也呼之欲出了。
磊子跟在后面,急于给关予芙解开谜底:“小芙芙,你妈妈,不认识啦?”他指了指关越旁边的女人。
后知后觉,又转头看了眼程诺,脸上有愧疚,关越冷凝了他一眼,视线还是落在身身前的小孩身上。
关予芙重又仰头去看肖茜,观察一会,又转头去看关越。
他沉默无言。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灌进肺里,再加上明晃晃的楼道里惨白的地板砖,程诺只觉得憋闷。
剩下那一半神经彻底绷断。
想逃。
她努力说服自己人本身就是一个复杂情感的交织物,什么第一第二的选择往往看着纯粹,反观又泯灭人性,但还是好想感受一下那种被无条件放在第一位的感觉。
兜头砸下来的雪粒,让她对自己的矛盾更清醒。
她该知道没有纯粹如黄河源第一滴水般的情感,但是又渴求那样的纯粹。
况且,关越从一开始就带着三十年的风尘。
她知道。
只是,没有那么大方。
或者说,她还没能在自己的航道里自圆其说,所以受到外部入侵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正面对决,而是从一开始就预留的洞口掀开杂草,慌乱窜逃。
爱人这个行为,像灌进破洞气球里的水,漏洞会随着盈溢的水一一显形。她盯着出租车窗户上一颗颗滚落的水汽,把整座城市划出一刀又一刀的伤痕,疲惫至极。
陈美芳显然没有料到程诺会突然回来,程嘉出去找以前的同学了。她在客厅里包馄饨,准备给程诺用来当早餐的,她喜欢吃。
“饭吃了没?”她这话问得有点僵硬,程诺颓丧地点头。两人之间被搞冰的关系,一下子让对方都有些无所适从。
程诺在她目光注视下,兀自回了卧室,她的床还是整整齐齐,没有被使用过的样子。
她也无心猜程嘉这两天在哪里睡的。
浑浑噩噩爬上床躺着,想着自己给自己加的这些悲情戏码,心里那泡酸涩被戳破,先哭后笑。
根本就没人怪罪她不是吗?
她到底为什么生出了这么一颗脆生生的心脏,一碰就留痕迹。
陈美芳静悄悄推开门进去,看见被子中央鼓着的小包一起一伏,她过去,侧坐在床边,粗糙的掌心拂去程诺已经满脸横行的眼泪,又把她被眼泪浸湿的发别到耳后。
程诺闭着眼坐起来扑到她肩上,剩下无声的凝噎。
两人之间那点隔阂和僵硬因着一方的坎坷,就这样灰飞烟灭。
她在想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得住关越。
不,应该是她什么时候能有毫无保留爱人的能力和勇气。
。
集中供暖的锅炉房在洛林的住宅区随处可见,大烟囱直戳天际,每每这个时候程诺会想起夏日太阳最盛的时候,乡下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避暑,绿油油的麦田被阳光蓬发出的热浪压弯头,旷野让人敬畏又孤寂。